第(1/3)页 “陛下圣明!”白圭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如雨。 科举,只是给天下读书人找个事做而已。 总不能告诉天下人,阶层从你生下来的那一天起就固定了,别挣扎了,躺平吧。 这样天下人的心中,还会有大明吗? 他们还会勤勤恳恳做自己的事吗? 大明还能发展吗? 从古至今,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一辈子,所谓努力、奋发、向上,不过是顶层给底层画得大饼。 科举,表面上是给底层一个上升阶层的窗口。 但这窗口,从来没打开过,早就被封死了。 其实想打开这扇窗口的,只有皇帝自己,他想稳定社会,他想给官员阶层注入新的血液。 但从内阁的阁臣开始,就开始为家族霸占进士名额。 从上至下瓜分,最后能剩下什么? 连个秀才,都需要运作的。 大明阶层固化,也就形成了庞大的贪腐集团,这股势力甚至能左右朝局,甚至能决定皇帝的死亡。 “朕不是圣明,而是成熟了。” 朱祁钰目光幽幽:“若换成几个月前的朕,这乾清宫,又血流成河了。” 白圭脸色一白,刚要说话,但胡濙却瞥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这人呐,知道得越多,胆子越小。” “莽夫死得早,死得也诡异。” 朱祁钰缓缓道:“唉,尤其是死过一次的人啊,更胆小了,老太傅,您说是不是?” 咯噔! 皇帝又起疑心了。 他怀疑左右皇帝性命的是庞大贪腐集团! 那么整个朝堂上下,谁在带头贪腐呢? 一网打尽,一个也跑不了。 这个问题,查不了的,派厂卫去查? 厂卫就没得到一份吗? 只要是人,就会被腐蚀掉,因为不被腐蚀的人,就会被排挤出圈子,最后死在哪都不知道,最后都被同化。 除非皇帝亲自下场,那么皇帝能查几个人呢?会不会忽然暴毙了呢? 朱祁钰着实无能为力。 所以他妥协了,既然杀不掉,那就等待机会,杀死你们。 “老臣以为,这题目出的没有问题!”胡濙不敢直接回答。 朱祁钰脸色不满。 他希望胡濙当着朝臣的面说,能护佑他平安。 “策论就用它,其他的你们议一议,觉得行就用,不行就替换一道。”朱祁钰懒得说什么,干脆坐下处置奏章。 胡濙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瞪了眼白圭。 白圭也知道说错话了。 有些事,要装作不知道,皇帝本就疑心病重,伱难道让他变成彻头彻尾的暴君吗? 白圭暗恼,耿九畴肯定知道,所以故意不接话,让他出丑。 他瞥了耿九畴一眼。 刚好和耿九畴目光交汇,彼此之间火花迸溅。 他们开始议论题目。 会试分为三场,第一场是“义”,比如四书义、易义、书义、诗义、春秋义、礼义等。 第二场是“论”、“诏”、“诰”、“表”。 第三场是五问。 皇帝出的题目并不符合内阁选拔人才的标准,皇帝是为自己选才,内阁是为天下选才。 反正重臣都是这样认为的。 就开始提出自己的建议,旁边手抄的小太监累得不停甩手,记录了几十张纸了。 朝臣还在吵个不休。 朱祁钰倒是充耳不闻,饶有兴致地看着奏章。 至于听没听,谁也不知道。 吵到嗓子哑了,太监奉上茶水,还给他们搬个锦墩,让他们继续吵。 皇帝在看热闹? 朱祁钰还在低头批阅奏章,唇角却挂着笑容。 朝臣明白了,不是皇帝出题水平不行,而是故意丢出一根骨头,让朝臣去咬而已。 登时,朝臣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就这么定了,爱咋咋地。 最后竟然把皇帝出好的题目拿了回来,就用这套,吵了个寂寞。 胡濙轻咳一声:“近来科举徇私舞弊之事频发,礼部当注重防范。” “下官知道。”白圭行礼。 乾清宫恢复平静。 “吵完了?”朱祁钰抬起头来。 “臣等让陛下见笑了。”胡濙带头行礼。 “诸卿心思在朝政上,为了试卷吵一场,这是国事,朕能理解。” 朱祁钰脸上挂着笑。 “但是!” 他话锋一转:“这是哪?” “乾清宫,朕的寝宫,尔等在这里吵什么!” 朱祁钰忽然暴怒。 朝臣吓得匍匐在地上,皇帝又发疯了! “规矩,规矩,都忘了吗?” “你们是臣,臣子该在君父的寝宫里大吵大闹吗?” “不用请罪!” 朱祁钰目光幽幽,语气稍缓:“好!” “吵,朕忍了,总该吵出一个结果吧?” “可你们呢?” “吵了个寂寞!什么都没有!还用朕出的题目!” “那你们吵什么呢?” 朝臣跪在地上,心中惴惴:“臣等有罪!” 皇帝发邪火,是因为科举之辩,没有辩清、辩明白。 所以皇帝生气。 “请罪有用,用国法干什么?” 朱祁钰目光幽幽:“除了策论外,你们重新出,出完朕再看,就这里出。” 除了科举之辩外。 他认为自己学识不到家,题目出得水平不足,但朝臣却十分敷衍,干脆就用他的,这让他十分不满。 朕是为国选才,不是为私选才。 “臣等遵旨!”胡濙等偷偷松了口气。 “晚上在乾清宫设宴,款待鞑靼使臣,你们就留下作陪吧。”朱祁钰收敛怒气。 他现在找不到杀人的目标。 谁会推他去死,谁就是该杀的人。 朱祁钰站起来,往内宫走去。 他去更衣。 “谈氏来了吗?”朱祁钰低声问冯孝。 “回皇爷,谈选侍正在候着呢。”冯孝也摸不清皇爷喜怒,方才他以为皇爷一怒,便要杀人了呢。 却不想,怒意来得骤猛,去得也快。 走进内宫。 “参见陛下!”谈允贤行礼。 “起来。” 朱祁钰进殿:“伺候朕更衣。” “臣妾遵旨。”谈允贤站起来,跟着皇帝走。 “今天前朝事太忙,让你等久了。” 朱祁钰声音温柔,在伺候他更衣的时候,忽然问:“你兄长谈一麟在河套做的不错,原杰的奏章里称赞他很多。” 谈允贤微微一怔,眸中闪过一丝警惕。 听说昨晚陛下让唐贵妃侍寝。 今天又和她说母族的事情。 怕是和中宫之位有关。 她日日给陛下诊脉,知道皇帝身体已然大好,足以绵延子嗣。 所以他在考量,谁适合入主中宫。 谈允贤眸中闪过一丝无奈,若她和陛下同甘共苦过,她也有争一争的心思。 可她没有,又只是区区选侍,凭什么和贵妃去争? 贵妃和陛下同甘共苦,情感自然非他人可比。 可贵妃也有弱点,就是母族太弱,无法在宫外给她足够的支持。 但谈家就不一样了。 伯父谈经、父亲谈纲,都是进士出身,是文官。 又有兄长谈一麟被皇帝看重。 还有嫡母的朱氏,生母的钱氏家族,都能给她撑腰。 但是。 千万别把唐贵妃想成小白,她面慈心狠,触犯她的利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况且,皇帝心情喜怒无常,极为多疑。 伺候这样的主儿,可不能怀有叵测之心,一旦被察觉,她会死得不明不白。 “回陛下,一时之事,看不透人心。” 谈允贤轻声道:“兄长有本事,是金子就会放光。” “若地方官员为了谄媚谈家,吹嘘兄长的本事。” “怕是回到中枢,也会被陛下的火眼金睛看穿。” “到时候丢丑的还是谈家。” “得不偿失。” “何况陛下如此重视河套,兄长在河套大有作为,何必回京呢?” 朱祁钰看了她一眼,这份心智难得。 “原杰的品性朕知道,他可不会轻易夸赞一个人的。”朱祁钰笑道。 心里也在做比对。 唐贵妃和谈氏相比。 谈氏外戚力量过强,唐氏则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若唐贵妃先诞下长子,谈氏诞下次子,怕是要一场龙争虎斗啊。 可若谈氏诞下长子,唐贵妃会甘心吗? 唐氏在宫中多年,极有手腕,又和他同甘共苦过,论宫斗,一万个谈允贤,也比不上唐贵妃。 那孩子能健康成长吗? 千万别低估女人的嫉妒心,急眼的时候,她们不会有理智的。 “你说得对,就让谈一麟多多历练一番吧。” 朱祁钰笑道:“萧维祯要去福建了,由左少卿齐政顶上寺卿的位子,就让谈纲做鸿胪寺左少卿吧。” 噗通! 谈允贤跪在地上:“求陛下不要因臣妾而让臣父骤升高位!” 这是坑! 皇帝设下的陷阱。 只要她答应了,她就会被踢出中宫之位的候选人。 不知何时,她也对中宫之位产生了野心。 “你太谨慎了,朕不是在考校你,而是朝中真的缺人,就让他去吧。”朱祁钰已经定了。 谈允贤顿时懵了,摸不准皇帝的套路了。 这明明应该是坑呀,为什么皇帝允准了呢? “谈经也不错,朕已经下旨令南京重臣入京填补空缺了,谈经也快入境了。” 谈允贤更惊。 皇帝在有意扶持外戚吗? 可谈氏经得起皇帝考验吗? 她父亲,她清楚,虽是进士出身,却小题大做,好大喜功,坐不住板凳,这样的人,骤得高位,必然会犯错。 以皇帝的无情,到时候必然会疏远在宫中的自己。 可皇帝却铁了心要扶持外戚,这…… “给朕请脉吧。”朱祁钰不管她的心思,兀自坐在椅子上。 谈允贤膝行过来,轻轻搭在皇帝的手腕上。 幽幽一叹,只能收了心思。 “陛下身体大好,可、可绵延子嗣!”谈允贤叩拜恭贺皇帝,但心思写在脸上。 “身体好了,好啊!” 朱祁钰盯着她:“那可否行.房.事呢?” 谈允贤轻轻点头:“但陛下还需节制一些……” “朕知道。” 朱祁钰心情愉悦,拉着她起来:“谈氏,多亏了你,朕的身体方能痊愈,以后有你在宫中,朕便无忧矣。” “是陛下身体健壮,方才痊愈得快。”谈允贤会说话了。 宫中是个大染缸,在这里讨生活的人,什么都会学会的。 可她明显心不在焉。 “朕给你的童女,用得如何?”朱祁钰问。 “还要感谢陛下,这些童女资质极佳,臣妾稍加指导,便已然入门了,相信用不了几年,她们便能入世行医了。” 谈允贤对这一百个女孩非常满意。 “放出去就是一百个女神医,她们就像是种子一样,会在宫外生根发芽的。” “不消五十年,大明就不会再缺医者了。” “到时候百姓都能看得起病,这天下才能真的承平。” 朱祁钰抓着她的手:“谈氏,朕得你如此,夫复何求。” “谢陛下夸赞。”谈允贤娇羞。 却知道,她顺利过关了。 在皇帝的心中,她还是中宫的候选人。 她和唐贵妃谁先诞下皇嗣,谁就是皇后! 在这么一瞬间,她的心里萌生了野心,皇后之位呀。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