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打发走张永,朱祁钰眸光如刀:“宣方瑛来!” “皇爷,河套急报。”谷有之从门外进来。 朱祁钰打开,眉头皱起。 范广禀报,瓦剌虽退,却有从漠北游牧过来的蒙人,进入河套放牧,被范广率军击退数次,仍屡禁不止。 范广的意思是沿着黄河,修建长城。 “靡费甚大啊。” 朱祁钰目光闪烁:“总不能占一块地,就修建一段长城吧。” “在河套驻军,河套供养不起的,得从南方运粮,耗费太大了。” “若不清理,把汉人移民过去,岂不前脚落户,他们后脚就逃跑了?” “安全都保证不了,谁能不跑?不能怪他们。” “怎么办呢?” 朱祁钰思量着。 这个时候,方瑛走了进来,叩拜行礼。 朱祁钰没抬头,也没让他起来。 方瑛不敢动弹,近来皇帝威势太重,他可不敢触霉头。 过了很久,双腿都跪麻了。 朱祁钰才放下密奏:“南和伯来了?” 一听称呼。 方瑛心里咯噔一下,皇帝表示亲切的时候,会直接叫名字,叫起官称或者爵位,绝对是心里有火。 “陛下,微臣在这候着呢。”方瑛把姿态放得极低。 别看他手里有兵权,皇帝一句话,就让他丢掉。 军队中,勋臣、文臣和太监三权分立,钱粮又死死攥在宫中,军饷由太监掌控着。 文臣又都是皇帝挑选进来的,太监又有宫中的计相盯着。 而且,皇帝又有严令,统兵、调兵、出兵的权力收回军机处。 作为总兵的方瑛,只有统兵权,没有调兵权,调兵权在皇帝手里呢。 别看军队是他方瑛一手建起来的,哪怕在军营里,皇帝派两个太监,就能拿下他,没人敢说个不字。 “朕听说你侄女儿,要做耿裕的续弦啊。” 方瑛脸色急变。 他多次叮嘱弟弟方瑞了,不能和文臣交集!绝对不能! 他本身领兵,是勋臣出身,二儿子方涵又要尚公主,他家会成为外戚。 怎么还能和文臣纠葛呢? 活腻味了! 朝堂上三方平衡,你占了两方还不满足,想把好处全占了? 那是取死之道! “微臣不知道这件事!求陛下明鉴!”方瑛小心翼翼。 “耿裕是个人才啊,其人是景泰五年的进士,他爹耿九畴,更是朕的肱骨,一门两进士,都是有能力的人。” 朱祁钰笑道:“方瑞家的丫头,朕没见过,想来也是虎父虎女,难得,是一段好姻缘。” 咕噜! 方瑛惊恐地吞了口吐沫。 皇帝的话,得反着听! 就是说,你敢结,朕就敢杀! 勋臣和文人勾连,要干什么?做权臣吗? “陛下您谬赞了,您没见过微臣的侄女儿,之所以没送进宫中伺候,是因为长相太丑,如今十六岁了,尚且找不到婆家。” “微臣那个弟弟,您也清楚,提笼架鸟、斗寄走狗,那是高手。” “让他办点正事,想都别想。” “耿裕,微臣见过,那是一表人才,又是进士出身,又有父亲耿九畴坐镇朝中,前途无量。” “那是方瑞能高攀的吗?” “微臣虽然不知道,但您这一说,微臣都能猜到,方瑞这门亲事是怎么来的,肯定是方瑞仗着您的势,逼耿裕续弦的!” “您也知道,方涵那小子要尚公主,家里最开心的莫过于方瑞了,他没少打着您的名头,在外面充大爷。” “那耿裕和亡妻,伉俪情深,他们亲手种下一棵枇杷树。” “奈何其亡妻命不好,留下两个孩子,撒手人寰了。” “方瑞肯定是逼婚!” “微臣回家,就打断他的狗腿,让他在家里呆着,婚事也绝对不能再提!” “微臣想着,微臣侄女的长相,能嫁个农户就不错了。” 方瑛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却对皇帝的心思了如指掌。 皇帝不能允许勋臣和文臣越界,他干脆把弟弟方瑞踢出去,做挡箭牌,还毁了侄女的好婚事。 朱祁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能爬到这个位置的,没有傻子。 方瑛说的都是对的。 和锦衣卫传来的情报,一模一样。 表情惟妙惟肖的,应该是没骗人。 若是骗人,说明方瑛演技精湛,以后要防着点。 “方瑞确实不争气,景泰六年,在宫中当了两个月的带刀侍卫,朕就找不到他人影了。” “朕派太监去抓,结果在勾栏瓦舍把他找出来了。” “朕还让人打了个十板子,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他那个人不坏的。” “让他女儿嫁给农户,反而显得朕对他刻薄了。” “李震的儿子李昂成婚了吗?” 朱祁钰问。 方瑛心里一跳,难道李震出了什么事? “回陛下,李昂已经成婚了。” “他次子李昱呢?”朱祁钰又问。 “李昱尚未成婚。” 朱祁钰道:“那便让方瑞的女儿,嫁给李昱吧,他父亲李震是你手下,方瑞是你亲弟弟,亲上加亲,朕看着挺好。” 咯噔! 方瑛脸色一变,皇帝的话得反着听! 他被叫到勤政殿,一顿夹枪带棒,问题不是出在方瑞身上,而是李震啊! 李震到底做了什么事,惹得皇帝震怒了? “回陛下,李昱今年才十二岁啊,微臣那侄女已经十六岁了……” “无妨,亲上加亲,不在乎年纪,女儿家大几岁更好。”朱祁钰道。 方瑛却知道,皇帝没让他起来,说明没消火呢。 “陛下,微臣侄女样貌丑陋,拿不出手啊。”方瑛苦笑。 朱祁钰又坚持几次。 方瑛坚决不同意。 “反倒是朕乱点鸳鸯谱了?” 朱祁钰叹了口气:“起来吧方瑛。” 果然! 若是答应,他方瑛就该死了! 你和李震关系已经这般亲近了,还要亲上加亲,要干什么?造反吗? 方瑛知道,他必须和李震做切割了。 “南阳知府上奏疏,说无当军在当地做了些错事,你和李震亲近,给他写封信,告诉他收敛一些。” 朱祁钰说出真实目的。 李震不在京中,他就敲打他的老上司方瑛。 等你回了京,再算账。 他之所以敲打,也是让李震放心,皇帝已经敲打过了,回京最多被罚一场,不至于被夺爵闲住,自然不会产生反叛的心思。 这也是武将的心思。 皇帝必须掌握武将的心思,否则,领军在外的武将,会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呢? 防范武将,要比防范文臣更甚,自古只有武将造反,谁听过文臣当皇帝了? “微臣遵旨!”方瑛不敢问。 “方毅在宫中做的不错,朕很看好他。”朱祁钰立刻转移话题,仿佛说李震的话,只是漫不经心的提点。 让方瑛自己领会吧。 领会不到,就换个人吧。 “微臣代犬子谢陛下。” 方瑛十分谨慎,跪下道:“也请陛下切莫溺爱于他,务必严格要求他,微臣在他这个年纪,已经跟随父亲征战天下了。” “嗯,玉不琢不成器,在宫中的侍卫、宫女,朕都希望他们成材,以后成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啊!” 朱祁钰站起来,亲手扶起方瑛:“他们的父祖,为朕效力,他们也为朕效劳,日后成为一段佳话,名垂青史。” “话说回来,方才范广传来密奏,说不断有漠北部落南移,侵扰河套。” “范广想建长城来守,你怎么看?” 朱祁钰让太监抱来一个锦墩,让他坐下。 方瑛沾着半边,不敢放肆。 皇帝的威势太重,而且喜怒无常,绝不可在这种小地方,惹得皇帝不快。 “大明收复河套之后,微臣也翻阅了典籍。” “对河套此地,稍有见解。” “范宁远想建长城,无非是给新移民过去的百姓一个安心。” “我大明百姓,看到城关,方能安心。” “安心才能安家,才能在河套上繁衍生息,把自己变成河套人。” “陛下,您也清楚,在边关住的百姓,常年受到漠北侵袭,心里都有提防感,和不安全感。” “所以修建了长城,才能安百姓的心。” 方瑛从这个角度,剖析修建长城的必要性。 “可河套是平原,山脉低矮,如何依山修建长城?没有险峻地势,修出来的长城,又有什么用呢?” “无非就是个安人心的摆设罢了。” “而且,耗费太大了!” “先不说花多少钱,就是征召民夫,需要征召多少?” “朕都担心,修建一半,漠北部族打过来,民夫四散逃跑,冲个几次,民夫死伤多少?如何再征召?哪有那么多民夫被征召的?” “届时,朕还要不要河套了?” 朱祁钰苦笑:“方瑛,城池能安汉人之心,却让蒙人恐惧啊。” “河套、乃至西北,如今都是汉胡杂居,不能只考虑汉人,忽视蒙人啊。” “朕还想以河套为中心,收胡人入汉呢。” “河套,千头万绪,难啊。” 方瑛面露难色:“陛下,那就只能驻军在河套,常年打仗,可河套如此贫瘠,如何负担大军啊?” “所以朕才让你帮忙参谋参谋。”朱祁钰道。 方瑛犯了难。 盯着地图,思索半晌,喃喃自语道:“若是钱粮充裕就好了。” “你说什么?”朱祁钰问。 “微臣说钱粮,如果河套能自给自足,能供养大军,就无须担心了。” 玉米、地瓜、土豆,都在哪里啊! 朱祁钰上前,指着地图说:“你看看,若是沟通这几条河水,就能走漕运了。” “陛下万万不可!” 方瑛脸色急变,跪在地上:“我们能走漕运,瓦剌、鞑靼就能走这条河,攻打京城!京城绝对不容有失!” “朕知道,就是说说。” 朱祁钰觉得收河套有些急了,没做好准备,更没有和瓦剌、鞑靼一战之力,就贸然收复了河套。 这下头疼了。 说放弃吧,他的脸往哪搁? 不放弃吧,屯守大军来守,守到什么时候是个头?需要耗费多少钱粮? 原本就贫瘠的河套,被数万大军驻守着,岂不更加荒凉? 还治理个屁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 “陛下,微臣倒是有一个办法。” 方瑛忽然道:“陛下,可在河套设卫所,将所有河套民户变成军户,让他们农忙时种粮,农闲时操练,战时就顶上去,半农半兵。” “可真是越活越回去啊。”朱祁钰叹了口气。 方瑛神色赧然:“微臣知道陛下想废除天下卫所,奈何朝堂实在供养不了天下大军啊。” “只能先用着,等朝堂宽裕了,再慢慢裁撤便是。” “陛下,不如多多分一些田土给军户。” 朱祁钰举棋不定。 再立卫所,是开历史的倒车,卫所制在宣德朝就开始崩溃,到了现如今,就剩个名头了。 如今,也到了该改革的时候,难道河套还要开历史的倒车? 求订阅! (本章完)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