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皇爷,比方也不行,有多少贫苦地区的人,一辈子都没见过一张纸。” 董赐流出眼泪:“若没有进宫,奴婢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圣贤书,不读圣贤书,如何懂做人之礼?” “皇爷开造纸厂,想让贫民用得起纸。” “奴婢心里一万个开心,哪怕有一天,纸张遍地可见,奴婢也决不允许有人糟践、玷污!” 董赐拼命磕头,十分委屈。 “是朕说错了,成不?” 朱祁钰忽略了这个年代,一纸难求是常态,连些富户家的生员,学习练字,都舍不得用宣纸,用的不过是些廉价的草纸,用完还舍得扔,留下来珍藏。 “皇爷无错,是奴婢该死,求皇爷打死奴婢!”董赐泪流不止。 “好了,不说这事了。” 朱祁钰看到董赐的赤诚,便继续道: “造纸厂必须开起来,内帑花钱撑着,改良用纸。” “朕希望,天下百姓,都用得起纸!” 朱祁钰更希望,全民能够学习。 “奴婢深感皇爷爱民之心,您之愿景,定能达成!”董赐跪在地上。 “最近,天下商贾入京城,对皇家商行,有所冲击吧?”朱祁钰问他。 “皇爷,若是本本分分做生意,皇家商行谁也不怕;若是他们不本分,有皇爷撑腰,奴婢让他们后悔入京。” 董赐很有信心。 朱祁钰对董赐很满意,叮嘱几句,便让他出去了。 一步一步来,不要着急。 奏章又处置到深夜。 朱祁钰有些疲惫,让谈氏过来,给他按.魔,纾解身上疲劳。 朱祁钰闭着眼睛,身体舒服些了。 “谈氏,你父亲想去山东,你作何想法?”朱祁钰问。 谈允贤脸色一变:“陛下,妇寺不得干政……” “是你亲生父亲,说说无妨。”朱祁钰笑道。 “回禀陛下,若是妾父是以朝中官员的名义去山东,臣妾并无异议;若是妾父,以外戚之名去,臣妾担心……” 谈允贤不敢说透,其实不希望父亲以外戚身份招摇过市的。 她确实只是选侍,但皇帝后宫里只有两个人,她又是皇帝最近纳的,朝野上下,都知道,谈氏很得皇帝宠爱。 谈纲家门,早就被踏破了门槛。 一切,都在朱祁钰的掌控之中,谈纲和谁见了面,说了什么,他都知道。 谈纲此人,本事没多大,倒是会趁机巴结啊,听说他经常和胡一宁谈诗作画,以前又是李贤的座上宾,如今和耿九畴勾勾搭搭。 都是朝堂重臣,倒是会巴结啊。 “朕已经允了,你父想做出一番功业,朕总不能连个机会都不给他吧。” 朱祁钰不动声色:“他离开京中,想让你兄长谈一麟入军机处,你怎么看?” 谈允贤的手软了一下,心脏嘭嘭直跳。 朱祁钰睁开眼睛。 “臣妾失神,请陛下恕罪!”谈允贤磕头。 “无妨,继续。” 朱祁钰闭上眼睛,很享受:“说说,你怎么看的?” “臣妾以为不可。” 谈允贤斟酌措辞:“臣妾乃妇人,不懂朝政,但也知道。” “入军机处的人,皆是朝中俊才,乃是陛下您一手提拔进来的。” “从来没有主动请求进入的先例,妾父如此大胆,请陛下治他不敬之罪!” 说完,小心翼翼地按着,生怕惹得皇帝恼怒。 “哈哈,动不动就治罪。” “朕对同宗兄弟不好,对驸马亲戚刻薄,如今对外戚也是横档竖拦,以利益视之,民间都骂朕刻薄寡恩呢。” 朱祁钰叹了口气:“朕这骂名啊,怕是要背负着,进入史书里了,后世人看到朕,一定会骂朕是暴君。” “朕想着,便从了他吧,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谈一麟也是你亲哥哥,你在宫中用心伺候朕,朕甚是满意。” “不妨就破一次规矩,允了他吧。” 噗通! 谈允贤吓得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求陛下不能破例,绝对不能破例啊!” “臣妾娘家何德何能?竟让天子破例?” “而且,臣妾位分不过选侍,连贵妃的父亲,都被流放,臣妾父亲兄弟,能在朝中效力,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怎么还敢逼求天子破例?” “臣妾,恳请陛下,流放谈一麟,不许他回朝!” 谈允贤拼命磕头。 皇帝的话,你得反着听! 他说要破例,就说明他心里有怒,只是碍于谈允贤,没直接说出来罢了! 倘若谈允贤应了,今晚就会被打发进入冷宫。 她的家人,都会被流放去河套、或者辽东! 他不需要一个不懂规矩的女人。 即便这个女人医术惊人,也不许触碰他的底线。 谈允贤在宫中日子不长,却渐渐摸清了皇帝的脾气。 他赏的,你才可以要,他不给,谁也不许抢。 他对有功的百官尚且如此。 何况无甚功劳的外戚呢! 谈纲区区三甲进士,借了女儿的风头,平步青云,有什么资格和于谦、和范广、和胡濙等功臣相提并论? 连朝中的李贤、林聪,都相距甚远。 朱祁钰怎么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就坏了规矩呢! 军机处还值不值钱了? “起来,一家人说话,你哪来这么大的规矩?” 朱祁钰睁开眼皮子:“朕这不是问问你嘛,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流放流放,你怎么比朕还暴戾?” “接着按。” “谈纲也是有才的,谈一麟朕也见过,是个读书种子,提前擢用了,也无甚关系。” 朱祁钰和颜悦色。 但谈允贤却哭了出来:“规矩就是规矩,如何可随意破了?” “谈一麟有本事,就自己挣个进士出来!何必蝇营狗苟,让臣妾难做!” “陛下对臣妾宠爱非常,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又重用妾父、妾伯父,谈家因此而成为京中显贵,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陛下,臣妾就是生气,谈一麟不争气。” 她演技不到家。 朱祁钰看穿了,不过,人非草木,谁能不在意自己的亲人呢? 他嘴角翘起:“好了,别哭了,你父亲谈纲、伯父谈经,都是人才,既然你希望你兄长谈一麟,以本事显贵,那么朕给他个机会。” “去河套吧,河套正值缺人,去河套的举人,尚能多参加一次恩科。” “虽说他连举人都不是,但也可以考取了举人之后,参加下一次恩科。” “这样一来,你对你父亲也有了交代。” 朱祁钰笑着看向她。 谈允贤脸色一白! 这就是,求官的下场! 被一脚踢出京中,去河套吃苦去了! 河套还在打仗啊,又没有家族庇佑,空有出身,却没有功名傍身,到了河套,岂不处处受制? 这就是皇帝的答案。 朕不给你的,谁也别想要。 当朕的外戚,得吃别人不能吃的苦,否则,别浪费粮食了,上路吧。 “臣妾谢陛下天恩!”谈允贤赶紧谢恩。 但她那一瞬间的脸白,朱祁钰看在眼里。 朱祁钰正色道:“谈氏,朕这不是给他罪受,是磨砺他。” “你应该知道,朕守住河套之决心,朕让人在贺兰山,建正一道道观,建隆善寺,又拆分出西孔,就为了彻底控制河套。” “所以安全不必担心。” “那里,是一张白纸,朕来做这画家,而去河套的人,就是画手,随着朕的心意作画。” “他们能得到最好的历练,迅速成材。” “又能开恩科,多一次科举机会。” “这些人从河套回来,就会成为朝中的中流砥柱,成为朕的肱骨重臣。” “所以,朕不是折腾他,是给他机会,明白吗?” 谈允贤跪在地上,恢复了神采:“臣妾谢陛下关爱之心。” “等咱们有了孩子,朕也把他送去边关历练,逆境才能出人才啊,朕是偏爱谈一麟,希望他能成为,你在宫外的支柱。” 朱祁钰安抚她,拉着她起来。 “臣妾谢陛下。” 朱祁钰拉她起来:“等他们离京之前,朕让他们入宫,你们见一面,过些日子,让你母亲入宫,陪伴你一天。” “臣妾谢恩。” “私底下,没必要总谢恩、谢恩的,你跟朕是一家人。”朱祁钰笑着说。 谈允贤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又聊了一会,便让她回宫了。 待她走出勤政殿,朱祁钰眸中森寒:“冯孝,明日让太医入宫诊脉,谈氏开的药,让太医看一看。” 噗通! 冯孝吓得跪在地上。 皇爷的心里,谁也不信啊! 皇帝担心谈允贤因为谈一麟之事,暗恨皇帝,所以让太医盯着。 “到了河套,让原杰好好磨砺谈一麟一番,让他成材。”朱祁钰对谈纲索官十分不满。 你女儿不过区区选侍,就真当自己是外戚了? 若成了皇后,你岂不要上天? 杭昱是这样,唐兴也是这样,不想进士出身的谈纲还是这样! 这人呐,在权力面前,都不如一条狗。 冯孝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 “伺候朕安枕吧。” 不知何时,伺候皇帝安枕的太监,增加到了十六个人。 以前皇帝轻装简行,现在排场极大,跟随的人数巨多。 不是皇帝追求排场。 而是,他不信任任何人。 人多眼睛多,才不是一条心的,才能被皇帝完全掌控。 翌日,早朝路上,冯孝禀报,山东官员被押解到京了。 走进奉天殿。 “山东又传来好消息啊!” “于太保犁清山东官场,斩断山东上下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今正在剿匪。” “用不了多久,山东就一片朗朗乾坤。” “于太保也能北进,移镇辽东了。” 朱祁钰声音激昂:“范广也有好消息,之前驱赶走的牧民,范广又给招了回来。” “西番也愿意留在河套上繁齿。” “处处都是好消息啊!” 百官叩拜,歌功颂德。 “来人,把裴纶押上来。”朱祁钰话锋一转。 很快,身穿官袍,却散发着腐臭气息的裴纶,蓬头垢面的踏入奉天殿。 裴纶跪在地上,仿佛失去了魂魄。 王越看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他想亲手报仇! “裴纶,朕尤然记得,你不畏权贵,敢于直言的样子。” 朱祁钰眼神玩味:“却没想到,你一直都在骗朕啊!” “老臣从未骗过陛下!”裴纶满脸悲凉。 他都不明白,为什么就被于谦给一锅端了。 山东上下官吏,官员和吏员,都被押解入京。 “照你这么说,在山东做得不错喽?”朱祁钰问他。 “老臣无愧于心。”裴纶磕头。 “好一个无愧于心啊!” 朱祁钰站起来:“你无愧的是狼子野心!” “朕问你,枯水期,山东为何会大涝?” “朕再问你,张鹏是怎么死的?王越是怎么残疾的?” “你告诉朕!” 裴纶嘴角嗫嚅:“是非曲直,俱在人心,老臣向来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陛下……” “够了!” 朱祁钰陡然爆喝:“朕问你,张鹏是怎么死的?回答!” “老臣不知道!”裴纶咬死了,就是不知道。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