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陛下,整编京营的圣旨刚刚传下去,如今又让京营出战,微臣担心人心惶惶。” 于谦这个借口很拙劣。 “不必整编了,朕食言而肥,多给京营些赏赐,就启程去河套吧。” “命令延绥镇东部镇守王祯、西部镇守王斌,配合京营。” 朱祁钰语气一缓,延绥镇建设得并不完善,仅有两路镇守,互不统制,没有总兵,导致两个镇守矛盾不断,每月都上书互相攻讦,他看着也头疼。 “朕打算将河套,纳入延绥镇,配一总兵,掌将军印!” 他扫了眼于谦,等着于谦开口。 于谦并未出言举荐。 “朕打算派范广去,太傅、太保,以为如何?”朱祁钰问。 果然是范广! 范广凭此功,就要封侯了。 范广也是命好。 “微臣并无异议。”于谦躬身道。 “传旨,命宁远伯范广,敕为总兵官,佩征虏将军印,镇守延绥地方,延绥原东西两路,暂且不变,再设北路,延绥镇以后便有三路。” 朱祁钰郑重道:“河套好收,但不好经营,二位可有良策教朕?” “陛下,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河套产粮,便是宝地,若不产粮,都是空谈,早晚都要放弃。” 胡濙斟酌道:“老臣以为,河套应该农牧并举,并以畜牧为主业……” “绝对不行!” 于谦皱眉道:“老太傅,您没去过河套。” “如今的河套,和数年前截然不同。” “前些年河套沦为放牧场,尚有牧民在那讨生活,近两年牧民都嫌弃河套这不毛之地。” “若再强行放牧,水土流失更加严重,河套更加残破。” “微臣以为,收复河套,当以养为主,保护水土,大肆种植树木,挖通河运,以内地之粮,养河套之民。” 胡濙立刻反驳:“那怎么能行?” “之前石尚书便算过这笔账,若由内地供养河套,一年就需要三十万两银子,这钱从哪出?” “这还不算养兵的钱。” “只种树不种粮,完全亏损。亏个几年,朝堂入不敷出,只能被迫放弃,绝对不成。” “你再算算,一棵树,起码十年成材,而且到了冬天,本地百姓肆意砍伐,能剩下多少?” “每年反复栽树,又是一大笔开支。” “挖通河运,就得长期维护,还得花钱,丰裕年头还好说,若是坏年头,内地百姓都顾不上呢,何况河套了?” 胡濙是坚决反对。 于谦苦笑:“老太傅,这是唯一的办法,河套贫瘠,供养不起多少人了,连牧民都嫌弃的地方,您想想。” “若是有能在贫瘠土地上种出来的作物就好了。”朱祁钰喃喃自语。 “陛下,这天下哪有这样的作物啊?” 胡濙苦笑:“若是真有,甭说河套,就是整个漠北,那都成了宝地了。陛下,您就别天马行空了!” “只有肥沃土地,才能种出粮食来,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于谦附和道:“所以粮食金贵,陛下,微臣也认为,着眼于眼前,不该想那些有的没的。” 朱祁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好像真有。” 他不知道玉米、土豆、地瓜是什么时候传入大明的,但肯定能在不毛之地上开花结果,好吃,还能填饱肚子。 虽然这个年代的作物,不可能高产,但能成为经济作物,就够了。 “让各地方官去找!” 朱祁钰忽然想起来:“对了,京中可有佛郎机人?” 胡濙一愣,和于谦对视一眼:“宣德年间有,太上皇在位时,认为佛郎机人屡屡犯边,便驱逐出京了!” “陛下,佛郎机人弹丸之地,能有什么宝物啊?” 胡濙和佛郎机人打过交道,还学过外语。 前些年,国子监还把佛郎机语言列为必修课,后来和佛郎机人交恶,便不再学了。 “未必,他们的火炮,便比大明的强。”朱祁钰道。 胡濙不服气:“不过一群海盗,若敢上岸,大明军队一个冲锋,便能要他们的性命!” 朱祁钰懒得跟他辩解,看向于谦:“内阁拟旨,传旨广州市舶司,令其将佛郎机人带到京城,朕有话问他们!” “臣遵旨。”于谦将信将疑,真有陛下说的那种作物? 若是真有,河套反而会成为大明助力。 “朕认为于太保的话有道理,河套残破,却不能继续残破下去了,养护水土是重中之重。” “而且,黄河泛滥,和河套地区的破坏有着必然联系。” “要治黄河,就要先治河套,从源头开始治水,事半功倍。” 朱祁钰沉吟道:“但养护非一时一日之功,朝堂强行种树,下面也会阳奉阴违,春天种,冬天砍,骗取中枢,河套永远得不到治理。” “朕打算派皇家商行,在延绥建一个大型纺织厂,在延绥推广桑树种植。” “勒令延绥地区百姓,每家种植五颗以上的桑树,树苗钱朕来出,若想多种的,就从朕这里买树苗,朕平价卖给他们。” “等桑树养成了,便养蚕缫丝,皇家商行收丝,全部都收。” 朱祁钰沉吟道:“再在河套地区,多多种树,桑树、槐树、杨树、枣树都可以种,朝堂下旨,任何人不许砍树,内阁拟定砍树的惩罚,一并颁布下去。” “老太傅,您说若在河套种果树如何?果子成熟了可吃可卖,两全其美。” “陛下,延绥百姓苦得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钱买果子吃呀?至于陕西权贵,恐怕看不上那些果子,老臣以为,还是别费力不讨好了。” 胡濙没直说,但说的是秦藩。 “藩王倒是富得流油,百姓苦得饭都吃不上啊。” “都是朕的亲戚,又不在京中,你说朕该怎么杀?” “一道圣旨下去,没到地方呢,本人就死了,他的儿子们疯狂上书,求朕赐他们继承王位呢。” 朱祁钰叹了口气:“先这样吧,果树种不成,就种些枣树,大不了朕来收,收了给延绥镇的兵丁吃。” 他还有一层没说,他以太祖之祖制治国,不能直接和亲戚们撕破脸的。 拐着弯杀吧。 “老臣明白陛下苦衷!”胡濙躬身行礼。 “等宁藩跳出来,朕先平了江西,挑富庶地方先平定吧,穷困的排后。” 朱祁钰说了句真话。 又跟二人聊了很久,才放他们离开。 “没被穿越!”朱祁钰得出结论,微微松了口气。 “皇爷。” 冯孝小心翼翼进来禀报:“舒公公传来密奏,关于山西的。” 朱祁钰打开,眉头皱紧:“这么点?舒良呢?” “在东厂,没进宫。” “宣进来,朕亲自问他。” 厂卫联合,从宣镇转道山西,端了晋商的老巢,结果才抄出来一百多万两银子,糊弄鬼呢。 这点钱,都不够晋商塞牙缝的,绝对有问题。 很快,舒良进来,行礼叩拜之后。 “皇爷,厂卫绝对不敢贪腐,绝对不敢虚报、假报。”舒良信誓旦旦。 “晋商传家千年,岂能这点钱?” 朱祁钰不信:“蛀虫都除干净了吗?” “启禀皇爷,范青传来的详细奏报,说是都铲除了。” 舒良小心道:“皇爷,奴婢怀疑,这些商人,是不是提前收到了风声,把钱财转移了?” “嗯?你怎么会这样想?”朱祁钰看向他。 舒良吓得跪在地上:“宣镇之战时,驿递便出了问题。” “本来派厂卫是去查宣镇之败的,结果厂卫还没到呢,便有捷报传来,您临时起意,令其抄家晋商。” “所以朝堂上不能走漏风声,厂卫也不能,那么,就只有是驿递出了问题!” 舒良的意思是,驿递中有人,给晋商偷偷递了信。 这些晋商,闻讯而逃,把家里方便携带的金银财宝,全都带走了。 倒也合理。 只是舒良拐着弯说这些,有何目的呢? “伱有什么看法?”朱祁钰看向他。 “皇爷,奴婢以为,清洗驿递,再严加拷问,拷问出那些晋商把金银财宝都藏在了哪里!” 舒良发狠道:“奴婢以为,范青等人查抄的晋商商贾头目,应该都是假的,真的应该带着金银财宝藏起来了。” 朱祁钰眉头皱得更紧了。 舒良分析的对,抓的那些晋商,都是小鱼小虾,大鱼都藏起来了,用不了几年,就会改头换面,重见天日。 可动整条驿递的话,又牵连太大了。 如今中枢政斗不断,朕想抽出身来都难,如何整顿驿递呢? “这些商贾,如老鼠一般,又有主场优势,他们在山西经营几百年了,根深蒂固,朕一道圣旨下去,也不过被地方官员蒙骗罢了,治标不治本。” “舒良,朕也想清查。” “但于谦站起来了,朕不得不小心应对。” 朱祁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等京营出京吧,你随着一起出京,亲自办这件事,如何?” 朱祁钰其实不想放舒良出京。 缇骑不成气候,锦衣卫动作太慢,东厂是他最依仗的。 可舒良有自己的想法啊。 “皇爷,奴婢若离京的话,您的安危……”舒良有些紧张。 对舒良而言,京中权力已经这样了。 宫中传出来收复河套的风声,舒良就知道,皇爷想将手伸向西北了,宣镇、宣化、再加上河套的延绥,已经形成一个拳头,把西北攥在手心里。 所以,他想着,让东厂去西北扎根,日后重开西域,重开丝绸之路,好处难以想象。 舒良才冒死,向皇帝提出来,山西查抄的钱财对不上数。 真正目的,是想去经营西北。 “好了,你的心朕知道,你亲自坐镇山西也好,帮着朕查一查山西,晋商这些年,在朝堂牵扯太深了,好好查一查。” “朕立足于西北,是要重开西域。” 朱祁钰看穿他的小心思:“既然你想去山西,便好好为朕经营西北吧,让朕看到西北的真正情况。” “舒良,朕信你,希望你别让朕失望。” 说完,看着他。 “奴婢绝对不敢让皇爷失望!”舒良神情激动。 “去吧。” 舒良磕个头后,恭恭敬敬出去。 朱祁钰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人都是有野心的啊,也好,没有野心,怎么能为朕所用呢?” 东厂迫不及待要占据西北,恐怕金忠也要来吃这块肥肉了。 果然,金忠也递进来密奏。 金忠就在宫门口候着。 果然,他也想去清查山西。 “你来晚了一步,朕已经让舒良去了,随京营一起出发。”朱祁钰淡淡道。 金忠脸上并不失望,退一步道:“皇爷,奴婢收到宁藩的密奏,天师道天师张元吉迟迟不肯出京,和宁藩有着密切关系。” 说着,他递上来一本奏章。 朱祁钰皱眉看完,记录的都是龙虎山上的事,想来锦衣卫收买了龙虎山上的小道士。 宁王朱奠培和天师张元吉经常密谈。 密谈的内容,倒是有只言片语传出来。 也不知道是瞎编的,还是朱奠培真敢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无所谓了,宁藩必除。 “金忠,你想去江西啊?”朱祁钰立刻戳破金忠的小心思。 破了宁藩,必然使江西空虚,锦衣卫就可趁机在江西安插耳目,将江西纳入几方势力。 看来舒良和金忠是商量好的啊。 以前的明争暗斗,是做给朕看的? 朱祁钰目光闪烁。 “皇爷,这点小事,无须奴婢亲自坐镇江西,奴婢清楚,您收拾了宁藩后,就是湖广藩王。” “但湖广诸藩,和您关系极近,想动手,必以雷霆之势动手。” “奴婢担心出现意外,所以奴婢想亲自坐镇襄阳。” 金忠实话实说。 他的心更大,想占据湖广、江西,未来的手会伸去西南,或者东南。 厂卫有点泾渭分明的意思。 朱祁钰微微颔首:“马上要到端午了,朕打算诏天下藩王入京,和朕一起过节,乐呵乐呵。” 金忠瞳孔一缩! 他以为皇爷会一个个对付呢! 谁敢想啊,皇爷竟要一勺烩了! 论雄心,还得看皇爷。 “金忠,湖广诸藩,都是朕的亲叔叔,你去坐镇,还不够格,动不了他们。” “诏来京中吧,朕亲自对付他们。” “等他们入京,你就去湖广,等着朕的命令。” 朱祁钰淡淡道。 看看谁敢不来吧。 “怀恩,让内阁拟旨。” “奴婢遵旨。”怀恩亲自去。 朱祁钰看着金忠,金忠低着头不敢说话。 过了半晌,朱祁钰才嗤笑:“派个人去江西吧,宁藩蹦跶不了多久了。” “奴婢遵旨!” 金忠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皇爷看穿了。 人不再坦荡之后,自然而然的心虚。 他不敢再和皇爷对视了。 有了权力,人就不干净了。 这权力场,不如一个屎坑干净。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