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以前一直以为,于太保是当世圣人,却不想,原来是个利欲熏心的家伙……” 上朝的路上,百官窃窃私语。 整条路只有官员的马车和轿夫通过,而他们的窃窃私语,又被厂卫监听,汇聚起来,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皇帝上朝的路上,厂卫便送进来密奏。 “这是要把于谦逼上绝路啊!”朱祁钰眼神意味深长。 这流言,不会是他放出去的吧? 进了奉天殿,朱祁钰走上丹陛,端坐于上。 “陛下,臣弹劾于谦!不顾百姓生命,逼迫百姓进入瓦剌圈套,送百姓去死!” 李实率先开腔,呈上来奏疏:“于谦为私心,枉顾生灵,人神共弃!” 呈上来奏疏,朱祁钰看了一眼,通篇都是骂于谦的。 “陛下,臣也弹劾于谦,于谦故意驱使百姓,送给瓦剌兵赶杀,只为了他的高官厚禄,便不顾苍生危难!” 王竑高声道:“请陛下褫夺于谦官位,勒令其致仕养老!朝堂上不许有这样的人存在,请陛下给天下万民一个公道!” “陛下,臣也弹劾于谦,弹压勋臣,独揽大功!” “臣弹劾于谦,于宣镇独揽大权,不听勋臣、文臣劝说,屡屡自行于事……” 都察院直接就炸了。 甚至,有御史弹劾于谦,火烧宣府,杀死瓦剌兵,过于残忍。 朱祁钰紧绷着脸。 他收到上百本奏章,全是弹劾于谦的,甚至,还旧事重提,于谦这些年在京营之中经营党羽等事。 胡濙暗叫坏了。 他先看向张凤,张凤又急又怒,失了心神。 又看向李贤,李贤也焦急,和他对视一眼。 是皇帝放的风? 借机除掉于谦? 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帝未免太心狠了吧! “老太傅,是李秉!” 李贤压低声音:“昨天晚上,李秉的奏报送到内阁,下官一直都压着呢,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晨,朝中百官全都知道了!” “李秉糊涂啊!”胡濙大急。 这不是给皇帝递刀子呢嘛! 皇帝一直都在担心,于谦回京之后,以兵权压他,又和胡濙联合,一文一武,再压制皇权。 所以,皇帝对于谦极度提防。 是以,他担心皇帝拿孙女钰儿投石探路,不惜打草惊蛇,让儿子胡豅入宫提醒钰儿,绝对不能答应啊。 幸好钰儿聪慧,拒绝皇帝撮合她和于冕。 可今天早晨,于谦在宣镇所作所为,被彻底揭开,朝臣直接就炸了。 流言甚嚣尘上,满城风雨。 估计这回,流言已经传进了于谦的府中。 “说完了?” 朱祁钰冷冷问:“都说完了?” 一听皇帝的口气,都察院上下身体一抖,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是朕授权的!” “是朕下密旨给于太保,让他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 “不惜损失些百姓……都是朕授权的!” “和太保无关!” “你们骂,来骂朕!” “朕担着!宣镇上下损失的军民,都是朕的罪!” “朕下罪己诏,为生民赎罪!” 朱祁钰语气森冷。 奉天殿内一片哗然,大气儿都不敢喘。 皇帝这是在袒护于谦,都察院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甚至,连下罪己诏的话都说出来了! 可见之怒。 “陛下,您若下罪己诏,岂不说明吾等尸位素餐?” 李实苦笑:“请陛下恕罪,臣等是为生民恼怒,是以语气激昂,陈词过分,请陛下宽恕臣等之罪。” “老臣以为,可找到生民的亲属,多多赏赐一些财货,方可安人之心。” 李实可不敢把屎盆子往皇帝头上扣啊。 “找不到了,都死绝了。”朱祁钰目光冰冷。 李实知道坏了。 想继续找补,给自己圆场。 却见皇帝站了起来。 “你们要干什么?要逼死于谦吗?” “没有于谦,瓦剌兵已经打到京城了!” “你们去守城啊?” “居然有人为瓦剌兵可怜,你们脑子灌屎了吗?” “他们不该死吗?他们攻打大明,抢掠大明,死在大明,难道不对吗?” “朕还嫌他们死得不够惨!” “日后朕横扫漠北,一里筑一京观!谁敢说朕残暴?朕把他的脑袋也筑进去!” “朕的仁慈,只对大明子民!他们是吗?” “你们为什么对异族怜悯?对刽子手怜悯?难道尔等是瓦剌的奸细吗?” “进此言者,一律驱逐出朝堂,举族放逐捕鱼儿海,永生永世,不得回内地!” 朱祁钰直接破口大骂:“还有,为了胜利,牺牲点人又如何?” “你们是想看着朕,被瓦剌兵掳走,去当太上皇吗?” “还是尔等,有能力守住北京城啊?” “朕允了于谦!” “都是朕的罪!” “朕下罪己诏!是朕的罪!朕对不起宣镇百姓!行不行?够不够!” “尔等在京中,就知道胡说八道!” “长着一张破嘴,生怕别人不知道尔等会犬吠一样!” “全都给朕滚出京,去当巡按使,给朕去看看这天下,看看地方,把地方的实情给朕写出来!” “若有人弄虚作假,为地方隐瞒实情,那朕就诛谁的九族!” “你们交叉着去,全国上下,每一个城市,每一个乡村,你们都给朕走到了!” “一年走不完,走两年,三年走不完,走十年!” “全都给朕走,每天上一封密揭上来,朕要看到,地方究竟是怎么样的?” “谁敢骗朕,轻则诛族,重则九族凌迟!” 李实身体一软,没想到,刚回京,又要离京了。 整个都察院,全军覆没。 但是,再想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帝的手,要插向地方了。 等于说,送功劳给他们,做得好,三级跳都有可能。 奉天殿内瑟瑟发抖。 “陛下,那样的话,都察院可就清空了。”胡濙小心翼翼道。 “从翰林里面补。” 朱祁钰语气一缓:“年龄大的,留在京中,负责走访京畿,朕会派厂卫、缇骑护卫尔等,安全不是问题。” “任何事,都要事无巨细的禀报上来,捕风捉影也可,朕会派人下去查。” “朕要看一看,这天下百姓,是不是奏章里的那样,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朱祁钰眸中厉光闪烁:“尔等,下面有‘儿子’、有‘孙子’孝敬的,都给朕断了!” “谁也不许把御史下民间的情况透露出去。” “即日起,官舍戒严,朕派武骧右卫看守。” “谁敢和地方官员勾连,一律杀。” “一封信,一个字,都不许传出去。” “朕要看看这大明,究竟是怎样的!” “朕要看到真相!” 此话一出,风声鹤唳。 建造官舍,就在这等着呢! 于朝阳城集中建造官舍,不就是有利于监视嘛。 听说,厂卫里都在训练美女,这些美女会不会送入他们的府邸,成为妾室或者奴婢,用来监听他们? 太祖的时代,又要来临了! “陛下,是否操之过急?”胡濙小声道。 也就胡濙,敢在这个时候,顶撞皇帝。 “老太傅有什么看法?”朱祁钰倒是虚心。 有心人,便知道,皇帝在转移话题,淡化于谦问题。 大家都有点迷糊,皇帝为什么会出面保于谦呢? 还不惜下罪己诏。 难道皇帝想收于谦的人心? 胡濙却有点明白了,皇帝在堵舆论,但舆论能堵得住吗? 堵不如疏,越堵,舆论越会发酵。 而皇帝,却在维护于谦,把自己扮演成好人,今天这场风波,鬼知道是不是皇帝安排好的? 他一句要逼死于谦? 是真心话,还是暗示呢? 但皇帝聪明,转移了话题,胡濙苦笑道:“陛下,全国太大了,都察院满打满算才三百余人,全都撒出去,恐怕一个省都装不下。” “老臣以为,将此设为定例,每年抽查一省,派巡按使去查,查实者,巡按使以功绩纳入京察,若查无实证,不奖不罚。” “老臣以为,可先查南方。” 李实冲胡濙翘起大拇指。 胡濙巧妙破解皇帝监察百官之心,又给都察院升官,提供途径,简直不要太好。 “老太傅不愧是朕的智囊!” 朱祁钰笑道:“今年就查江浙两省,都察院所有御史全部下去,什么都可查,查错无过,不查、遮掩者皆杀!” “若捅出大案来,朕不吝惜赏赐,让尔等官升三级皆可!” “以后每年巡按使抽查一省,作为定例,年年都查,都察院的人今年下去一批,再从翰林院中补充,明年这批人下去查。” “朕也会派厂卫下去,不必担心碰上钉子,你们据实报上来即可,朕来敲碎这些钉子!” “你们将宫中的恐惧,传到地方去!” “告诉他们,这天下做主的是皇帝!” 朱祁钰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把手,伸进地方的好机会。 再配合胡豅进献的强征天下商贾入京城,便能让皇权,延伸到各个角落。 “陛下,什么都可查?哪怕是洪武年间的事情,也可查吗?”李实觉得皇帝给的权限太宽了。 “自然,只要大明建立以来,任何事情,巡按使都可以查!” 朱祁钰给巡按使最大的权力。 各省早就烂透了,但若真心查,应该以北方为主。 北方士绅根基浅,而皇帝又在北京,近在咫尺,若有叛乱,旦夕可平。 但江浙可不一样,士绅盘根错节,恐怕如何查,都根本查不清楚的。 皇帝派他们出去,注定是无用功。 但是,想开海,就得先犁清江浙。 等出了大案,他必须去南京亲自坐镇。 总要未雨绸缪,北方的布局差不多了,也该南方了,尤其是开海,势在必行。 “李实,你留在京中,新入都察院的御史,还需要你来带。” 李实没想到,皇帝会额外开恩。 转瞬,他就明白了。 清查江浙,注定是一场空,皇帝是不想让他瞎折腾罢了。 但皇帝明知道动不了江浙士绅,为什么还要走形式呢? 他偷偷瞄了眼胡濙。 胡濙有点琢磨透了,于谦是哪里人?钱塘人! 江浙士绅在朝中最大的靠山,必然是于谦,江浙朋党,都在靠拢于谦。 以己之矛攻己之盾。 江浙士绅是假,搞死于谦才是真。 皇帝心中终究是忌惮于谦啊。 那句话,应该是暗示吧,让流言气死于谦算了。 胡濙闭目冥思,总觉得皇帝有些着急了,他为什么着急了呢? “这是昨日刘吉上的奏疏。” 朱祁钰让怀恩当众宣读,读完之后,他幽幽开口:“朕也没想到,京畿百姓如此之苦。” “但夫役又不能减免,朝堂支撑不起这么大的负担。” “所以朕想着,取消部分夫役,改由雇佣,朝堂出钱,雇佣民间劳力为朝堂做事。” 胡濙微微皱眉。 白圭笑问:“陛下刚说完,朝堂支撑不起负担,又如何雇佣呢?” “白侍郎莫急,朝堂确实没钱,但有人有呀。”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