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宣府火焰滔天。 木制的建筑、枕籍的尸体都成为了助燃剂,惨叫声此起彼伏。 白天,瓦剌兵肆意屠城,晚上,大火肆无忌惮地烧毁他们,甚至,还要面临同伴的袭杀。 火焰与黑烟,是瓦剌兵最好的保护色,让他们彻底撕下伪装,从人变成了禽兽,为了钱财向同袍出刀。 本来怯薛军与部落军矛盾极深,征服者和被征服者的矛盾,牧民和贵族的矛盾,以大火为保护色,彻底爆发出来。 被祸害最惨的,竟是瓦剌兵的家眷。 放出兽杏的瓦剌兵,杀了同袍,霸占其妻子,又被其妻子反杀,等妻子卷走所有宝物,想逃离的时候,却发现房子烧落架了,没住过房屋的妻子,只能绝望地等死,最后倒在浓烟之中。 博罗对部族的掌控力并不强,即便打出大纛,应招回到旗下的人也不多。 回来的人基本都没了马,身上鼓鼓囊囊的,还有斑斑血迹,至于是谁的,博罗没工夫管了。 横穿城池,收拢了七八千人,加上家眷、宝物,差不多近两万人。 没马没关系,他们从部落里出来时,一人三马。 在城郊外建设了马场,留有三千骑兵守着马场。 而且,博罗的家人丢在马场里,还有他博罗搜罗的宝贝,都在马场里,以及一些汉人驱口,都要带回草原的。 “打穿!” 博罗让人从里面攻打城门。 这道门是宣府北门,往长城方向走,他不打算去怀来了,要返回部族了。 回去还有希望! 近两万人挤在城门前,身后的大火仿佛是一场梦。 很多人都不想回头,不想回忆昨天。 轰! 忽然之间,城墙之上陡然响起炮响。 火炮炸响。 博罗胯下战马受惊,扬起前蹄,差点将博罗掀下马。 “废物!” 博罗扬起马鞭,使劲抽战马,令其安静下来。 但炮弹碎片打在战马身上,战马剧痛无比。 “敌袭!” “撤!快撤!” 一颗炮弹,让瓦剌兵变成惊弓之鸟,掉头要往城里跑。 “怕个卵,随本王冲出去!”博罗抽出弯刀,劈死几个作乱的人,让怯薛军打起大纛,他亲自打头阵。 但是。 轰!轰!轰! 城墙上的炮弹如雨点般落下,专门往大纛上打。 嘭! 博罗战马中炮,被掀下马去。 他正带着怯薛军往前冲呢,忽然被炮弹击中,幸好阿歹手疾眼快,将他捞上自己的马。 “大纛倒了!” “博罗死了!” “投降不杀!” 城墙上鼓声如潮,用蒙古语大喊,让惊弓之鸟的瓦剌兵四散而逃。 甚至有的主动冲入火中。 “本王还活着!” 博罗举起弯刀,朝天嘶吼。 但人心已经散了,一把大火将心气儿烧没了,他们只想打通城门,快点回家。 火炮击打,大纛倒地。 让本就迷信的瓦剌兵,认为是长生天在惩罚他们。 “本王带你们回家!回家!”博罗举起弯刀,带着人往城门方向冲。 可跟随他的人寥寥无几。 白天里如狼似虎的瓦剌兵,此刻像个孩子一样哭嚎,有的跪下向长生天祷告;有的直接冲进了火里。 完了! 博罗泪如雨下。 他的家底儿,都毁了! 最让他想不通的是,城里为什么会突然着火?灭不掉的火?难道真是天火吗? …… 站在城门之上,于谦心力交瘁。 大火烧了一天一夜,城里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大帅,马场全端了,得到七八万匹马!”杨信十分激动,大胜啊,罕见的大胜啊! 金银财宝等缴获不多,还有数万青壮汉人。 可是,于谦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周安带去的二百好手,永远出不来了。 这就是战争。 “写奏报吧。”于谦身体一软,被杨信扶住,他以为于谦只是太累了。 宣府人丁,一个都没了。 一直到庞家堡,所有城堡,人丁接近死绝。 这还只是往怀来方向。 瓦剌分兵,往大同、宣化方向,恐怕有无数百姓遭殃。 损失,无法计算。 “大帅,大捷啊,瓦剌恐怕死了十万人左右!瓦剌三部之一啊,被我们连窝端了!” 杨信激动得难以附加,至于些人口,根本不入他的眼,打仗哪有不损失的,若婆婆妈妈的当什么大将军? 于谦点点头,由着杨信扶着坐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本帅何时在宣府留下布置的吗?” “是呀大帅,您可真是料事如神,虚虚实实,庞家峡是假陷阱,宣府才是真的陷阱!” 杨信激动得坐不下来,来回走。 于谦能理解这种心情,当初他一战击退瓦剌时,他的心情也和杨信此刻这般。 时过境迁,北京保卫战,历历在目。 那是他的骄傲,值得骄傲一辈子的事。 而宣镇大捷……却给他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于谦摇摇头,长叹一声:“哪来的什么料事如神,不过踩着别人的性命,硬捧出来的罢了。” 杨信愣神,听得出来,于谦兴致不高。 他也想假装悲伤,问题是装不住啊,太激动了,这般大胜,绝对会被录入史册的! “本帅回营时,发现还有一些火油,陈泾没带走,本帅就突发奇想,让周安带入城中,藏在商贾家中。” “那些商贾,卖国求荣,本帅从未打算放过他们!” “周安代本帅去,结果了他们,也是担心他们借机通风报信,告诉瓦剌陷阱真相。” “本帅告诉周安,以不变应万变,一旦瓦剌兵返回宣府,就布置火油,烈火焚城。” “若火油不够,就给瓦剌军将送酒去,酒易燃,而且瓦剌人极好饮酒,把酒水丢在仓库里,他们就会去抢,抢了后一定会喝的。” “火油也是放在木制品多的地方,本帅断定,瓦剌得胜之后便会大宴狂欢,而起火之后,他们不会先救火。” “这是漠北民族的弱点,他们在战场上猛如虎,在生活中也蠢如猪。” “布置好了,等着他们上钩即可。” 于谦娓娓道来,城中虽然不是他亲自布置的,却了如指掌。 如今说出来,仿佛是他亲手布置的一般。 杨信真的学到了,原来名将也有运气的成分! 不,是面面俱到! 看看于谦的闲棋,庞家堡的神机营、九连山里的部队,还有长城内的堡垒,以及宣府的火油,都是于谦的闲棋。 因为兵力捉襟见肘,没法协防宣化、大同。 而名将的诞生,是建立在万骨枯之上,周安布置了火油,却永远没有出城的机会了。 他带进去的二百多人,都被火烧死了。 所以,于谦闷闷不乐。 “唉!” 于谦喟然长叹,拍拍杨信的肩膀:“本帅相信你,伱以后会成为天下名将的,但记住一点,万事留一线,本帅这次把事做绝了,必遭天谴!” 下了城墙,于谦身体一晃,栽倒在地上,昏厥过去了。 …… 望朝是每月十五的朝会,初一的朝会叫溯朝。 见礼后,宣读封赏圣旨、赐符圣旨等,舒良、金忠于朝会上,捧着银符,惹得众人侧目。 瓦剌使团入朝拜见。 楚鲁金拜见皇帝,献上国书。 “尔等大明,兵将离心,百姓逃亡,大势已去,何敢挡我铁骑?” “唯念尔等不谙兵事,日常又以胭脂水红为伍,言有不当,未可深罪也!” “吾瓦剌念八年之恩,特此告知,岁币一千万两,互开边贸,边贸之价由瓦剌钦定,大明不得干涉……” “否则,瓦剌军必踏破宣镇,马踏中原,据中原而御极,协草原之虎治中原之鼠也!” “烦请陛下以天下万民为主……” 楚鲁金掷地有声,他念的是蒙语,阿碧雅思用汉语翻译。 奉天殿内一片哗然。 瓦剌国书,堪称大不敬! 大明虽在宣镇失败,却只是小败,远不到亡国亡天下的地步,谈何卑躬屈膝,签下降书? 国书念完,楚鲁金也有点怕啊。 因为昨日,大理寺少卿周瑄,对他们进行了系统排查,虽没明说,却基本确定,番僧被刺和他们有直接关系。 但他还是装作十分强硬的样子,他相信瓦剌,博罗一定会带着瓦剌强兵,突破宣镇,长驱直入,兵围北京城。 这是他的自信。 瓦剌连胜连捷,汉人在他们眼中,如猪狗一般,随意屠杀罢了。 最最关键的是,国书他还私自修改了一点,否则更加狂悖,估计都等不到博罗救他,就得被明国皇帝杀死。 坐在龙椅上的朱祁钰,面色看不出喜怒,摆了摆手,示意安静。 “敢问两位使者,代表的是瓦剌,还是某一部族啊?”朱祁钰高声问。 “自然是瓦剌!吾等乃瓦剌可汗派来的使者!”楚鲁金气势不能丢。 “可朕听闻,瓦剌分解为三部,哪来的可汗啊?有了可汗,为何不朝贡天朝大皇帝呢?啊?” 朱祁钰声音陡厉:“莫不是等待天朝发兵漠北,教瓦剌可汗做人吗?” 楚鲁金听了翻译,这皇帝莫不是个傻的? 八年前,瓦剌兵围北京,忘了? 你大明折节缔结和约,忘了? 如今是瓦剌强,明弱,大明才是儿皇帝! “明国陛下……”楚鲁金懒得搭理朱祁钰的请求,没错,就是请求。 朱祁钰挥手打断:“叫朕天朝大皇帝!” “明国皇帝陛下……” 楚鲁金不忿,瓦剌明明是战胜方,大明皇帝却逼他称大皇帝,狗屁的大皇帝,大元世祖皇帝才是大皇帝!你朱祁钰算个屁啊!当初缔结和约的就是你,忘了? “你听不懂朕的话吗?还是这个通译不会翻译,来人,掌嘴!” 朱祁钰大怒。 两个侍卫进来。 胡濙立刻要劝,毕竟宣镇打了败仗,暂且忍一忍吧陛下。 打人不过逞一时之快罢了,重要的是国泰民安,忍了吧陛下。 结果一看进来的侍卫,胡濙眼前一黑,胡豅和李玠,身着铠甲,手扶长刀大步走了进来。 按住阿碧雅思,大耳刮子狠狠落下。 “啊!”阿碧雅思惨叫一声,胡豅这一巴掌,直接把他给打破相了。 “皇帝陛下,为何殴打瓦剌使臣?”楚鲁金大怒,大声嚷嚷。 朱祁钰却大笑:“看看,不说人话的蛮夷,像个大马猴,说的还是鸟语,朕根本听不懂,哈哈哈!” “你们听懂了吗?”朱祁钰笑问朝臣。 朝臣被皇帝折磨成什么样子了,谁敢说听得懂啊,赶紧跪拜在地,说听不懂鸟语。 “你们又不是畜生,怎么能听得懂鸟语呢?哈哈!”朱祁钰大笑。 倏地,朱祁钰收敛笑容:“打!朕没说停,就不许停下!” 啪!啪!啪! 耳光声此起彼伏。 阿碧雅思整张脸都被打花了,胡豅打了几个耳光后,觉得手痛,干脆用刀鞘代替。 狠狠往阿碧雅思身上抽,一边抽一边还嘟囔:“这蛮夷脸皮真厚!才出这点血?” 阿碧雅思听得懂汉话啊,气得整张脸扭曲。 朱祁钰让人把国书呈上来。 “大明自称是礼仪之邦,怎的如此不讲道理?”楚鲁金气得暴跳如雷,想去救阿碧雅思,却没法救。 朱祁钰却从丹陛上走下来,陈韶立刻护卫在旁。 刷!刷! 朱祁钰把国书给撕了,狠狠砸在楚鲁金的脸上:“礼仪之邦!那是对人!你是狗,朕对狗,还讲什么礼仪?朕问你,狗对人的时候,讲道理了吗?啊?”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