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春日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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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你妈啊,老子是让所有人看的么?”

    他大概心情不错,骂了几句,语调却也上扬。

    但那个店员被吓得不行,赶紧闭嘴,然后小声提醒他,“您还没填地址。”

    “没地址,我写手机号行吗?”

    “……行,那到时候联系您。”

    “嗯。”

    沈明懿弯腰,认认真真写了个手机号。

    然后拿着信封,恐吓似的说,“十年后你要是不给我送,你们店都完了。”

    “一定的……”

    小姑娘颤颤巍巍接过来。

    —

    江鹊在下午四点多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说有东西要她签收。

    江鹊当时愣了一下,自己最近没怎么网购——

    她才刚回来上班不久,准确来说,是刚刚过完年,江一一和沈七七才三岁,起初是有阿姨看着,沈清徽可不许这种事情交给外人,于是那阵子沈清徽一直在家里办公。

    江鹊回想了一下自己什么都没买,难倒是沈清徽买的?

    “您地址在哪啊?”

    “在远洋国际这里,我大概四点多忙完下班,这个时间可以吗?”

    江鹊夹着电话,也是因为孩子的原因,路威特许她忙完就可以下班。

    “行,那我等会给您送过去吧。”

    江鹊应了一声,挂了电话,手机又震动起来,是微信。

    沈清徽给她分享过来一段视频,江一一和沈七七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三岁的小孩子真的很可爱,沈七七半长的头发扎了两个马尾,肯定是沈清徽给她扎的,小姑娘现在特别喜欢毛茸茸的小发饰,头上别了四个毛绒绒的蝴蝶结。

    江一一被沈七七追着跑。

    沈清徽就坐在院子里,在玻璃圆桌上支着电脑看,偷了点闲,给她路过来一个视频。

    江鹊看着看着就笑了,给他发消息说别诱惑我早翘班。

    沈清徽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包,说,沈太太还能早翘班,我一天了什么都没做。

    江鹊回:啧啧啧,带娃好辛苦哦!

    沈清徽让她先忙,忙完带着七七和一一来接她。

    江鹊回了个表情包,看着桌上堆着的配音剧本,也觉得连工作都挺叫人心情愉悦。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江鹊就差不多忙完了,那个快递也是这会送来的,是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那是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没写地址。

    “是江小姐吧?”

    “是我。”

    江鹊疑惑,还是接了过来,“这是什么?

    你是哪位?”

    “哦……以前我在淮川中学门口开过一家奶茶店,当时有个寄给十年后的自己活动。”

    “……好,谢谢你。”

    江鹊不记得自己参加过,她接了过来,那女人还有事,送了就走了。

    翻看信封,外面干干净净的,只写了她的名字,还有她的手机号——这么多年,她都没换过手机号。

    办公室里大家都在忙活着,江鹊已经打完卡了,她坐在办公室一角等着沈清徽来接她,就在这拆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后面好像还夹着一张照片。

    字体板正,一笔一划写的。

    没有人会喜欢怪物,怪物也不会轻易喜欢人。

    下面用黑色的圆珠笔画了一个小怪兽,怪兽的心口写着两个字,用爱心圈了起来。

    ——江鹊。

    江鹊的手颤了颤,拿出那张照片,那是一张偷拍。

    少年穿着黑色的连帽衫,侧脸的轮廓线条落拓流畅,他微微弓着身子,握着笔写东西,那应该是个冬天,镜头里窗外的行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他的鼻梁高挺,鼻尖有点发红,裸露的脖颈修长。

    不知道想了什么,唇角还带着一点笑。

    江鹊盯着这张照片,已经觉得这张面孔有些陌生了。

    她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

    乍一看到沈明懿的脸,江鹊的想到了很多很多不好的回忆。

    想到自己被他欺辱,被他嘲笑,被他打压。

    原本,江鹊对他也有那么一些感激,感激他把她从那个家里带出来,可总不知道怎么惹到了他——

    那年,江鹊的成绩考不到淮川大学,她也不想留在淮川,她想去的地方都在北方。

    沈明懿冷漠的把她赶回去,赶回到江家,紧接着江志杰又被那群人逼债,江志杰和江振达把她带去沈明懿那,逼着她让她给沈明懿认错。

    可江鹊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

    她拒绝道歉。

    江振达为了让她道歉,当着外人的面骂她,打她。

    沈明懿无动于衷。

    那天同样是个雨夜,江鹊被关在家门外,沈明懿就坐在车里看着。

    曾经的那点感激,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江鹊不能猜测他是否是故意的,高考的前一天,家里被逼债的人逼上门,陈盼质问她是不是想逼死他们才好?

    也是这天晚上,沈明懿松了口,说只要把江鹊送来,他同意再缓缓日子。

    江鹊不是没想报警,只是去了之后又被陈盼扯着回来,跟警—察赔笑说自己女儿不懂事在瞎说。

    然后也是那天,江鹊对他只剩下了恐惧。

    江志杰痛苦地惨叫,桌上有血。

    沈明懿坐在沙发上问她,还走吗?

    尘封的回忆被打开,江鹊已经没了当初的那些痛苦和恐慌了。

    沈明懿那是爱吗?

    江鹊从来都没有感觉到过。

    至少在那年出事的冬天前,她从来都不觉得沈明懿那样变—态的控制和占有—欲叫爱。

    回想起沈明懿,江志杰,江振达和陈盼,她能够想到的,只有那一段黑暗的、被眼泪和恐惧浸泡的十八岁。

    她的自尊、她的希望和梦想都在那一年被折断了翅膀。

    江鹊的眼眶无端有些发酸——是因为想到,要是没有在二十岁的那年遇到沈清徽,她又会过怎样的人生?

    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江鹊眨了眨眼,把眼泪逼回去。

    “下班了吗大公主?”

    沈清徽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还盈着一点笑意。

    “下班了,我马上。”

    江鹊怕被他察觉到异常,抬手擦了擦眼睛。

    “好,等你。”

    沈清徽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一点微小的颤抖,但并没有多问她,想着再有几分钟,就能见到她了。

    他的沈太太,心思有点敏感。

    前几天晚上还会为了一场电影哭上一会。

    沈清徽也从不会说些什么,回回都哄着她说,哭吧哭吧没事,小朋友哭哭怎么了。

    江鹊就要反驳他,说自己都二十八岁了。

    沈清徽笑着抱着她说,不是我的小朋友么,再不行,大朋友。

    估计天天给那些言情广播剧配音配的又哭了。

    沈清徽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沈七七和江一一,两个小朋友乖乖地坐在后座的宝宝椅上,咬着手指,天真无邪地看着车窗外面。

    副驾驶上,放着一束白色的玫瑰花。

    江鹊吸了口气,走到了碎纸机边,把信和照片塞回信封里,然后插进了碎纸机里。

    “鹊鹊,你家沈先生是不是来了啊?”

    胡小可过来倒咖啡,一脸羡慕地问。

    “是的,我也要下班啦。”

    “真好!回家注意安全啊,明天见!”

    “好,明天见!”

    江鹊笑着回。

    碎纸机“滴”了一声,开始工作。

    那张纸,那张照片,都被切割成了碎片,落进了下面的碎纸筐。

    江鹊打卡下班,从办公楼里出来,就看到了沈清徽倚靠在车外等她。

    后面的车窗半落着,江一一和沈七七乖乖巧巧地坐在那,看到她的时候,脸上漾起笑容,伸着小手,口齿不清地喊妈妈。

    沈清徽也抬眼看向她,眼底满是笑意。

    江鹊看到了副驾上的玫瑰花,结果还没拉开车门,沈清徽把她揽进了怀里。

    “怎么了?”

    江鹊问他。

    “没怎么,感觉你不开心,”沈清徽揽着她,笑着说,“我先抱一下好了。”

    “哪儿有……”

    “结婚八年,你看我一眼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了,有点委屈怎么了,这不是有我在你身边么,”沈清徽问她,“又看了什么虐恋情深的小说?”

    “没有,哪个男主角都不如你。”

    江鹊没打算提那些,她把脸埋在他怀里,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

    一点淡淡的桃子味,是她的洗发水味道,还有一点淡淡的檀木味,很让人心安。

    “我的沈先生最好了。”

    沈清徽笑着捏了她腰一下,然后揽着她腰肢,趁着她抬头看的时候,吻了她的唇。

    他说,“我也爱你。”

    江鹊抬头看着他,他的轮廓仍然好看,被岁月沉淀后的温柔与深邃,可他一点都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只是线条更加坚实与沉稳。

    江鹊常常非要也给他敷个面膜说抗衰老,还认认真真看了几天,结果是真的发现——一点用都没有,他本来出门,也总会被人认成三十岁。

    “看什么?”

    “你真好看。”

    下午四点多的日光仍然温暖,初春,天气凉快,沈清徽也只穿了休闲衬衫与休闲长裤。

    他眼角下的一点点泪痣,温柔到心里去。

    “我也真的好爱你。”

    江鹊凑到他耳边说了一句,她穿了一条白色的休闲九分裤配运动鞋,上半身薄毛衣与薄风衣,头发扎起来,小脸尖润。

    “是吗,今晚不行。”

    沈清徽也学着她的样子,弯腰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江鹊掐了他一下,翻白眼钻进车里,嗅了嗅玫瑰花,回头看着两个小朋友,“我们回家啦。”

    “妈妈、妈妈!”

    沈七七张着小手,大眼睛弯弯,“想你啦!”

    “一一也想你!”

    江鹊弯唇笑了,“妈妈也想你们。”

    “没人想我?”

    沈清徽拉开车门进来,总觉得江鹊也像个大朋友。

    “我想啊。”

    江鹊抱着花,趁他不注意凑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认认真真说,“特别特别想,想的我今天都没心思上班了。”

    沈清徽笑着看她,帮她系好安全带。

    江鹊偏头看着他。

    阳光很好。

    沈清徽也看到她,然后对她笑。

    有些破碎掉的东西,都被他以温柔一片片拼凑,伤痕总归会留下痕迹,可他也这样温和地告诉过她,没关系,你是独一无二的江鹊,永远值得被爱——后来,变成了永远被他偏爱。

    那些伤痛,曾日夜折磨她,让她被困在一个个潮湿寒冷的冬天。

    可春天总会来到,花依然会开放。

    她也遇到了她的春天。

    喜鹊活在春天里,只有在他身边,才有永远的春天。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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