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春日喜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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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景月本来只是阿尔兹海默早期,是在逐渐的忘记一些事情。
这个病发展到了中后期,常常会焦躁不安——那时,庄景月格外的思念沈容信,一次次地在病房闹着,只能打了安定才能睡。
再后来,身体的功能开始出现异常,行为会开始不便,身体各个器官的功能也会下降。
这回也是,港城入秋,天寒乍暖,庄景月本来只是感冒了一场,后来引发了感染和并发症,住了几天icu后情况不太好,出于人道主义考虑,转进了特护病房。
其实也就是最后一段弥留的日子,她清醒的时候不多,偶尔会醒一会,总是躺在床上输液。
庄清月也知道沈清徽对庄景月的感情淡薄,但是也不忍看着庄景月在最后之际独身一人,沈清徽留在这,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姨妈。
这会,沈清徽坐在病房中,庄清月毕竟年纪也大了,不能时时过来,邵闻瑾就来一同替着。
庄景月的病房床头,摆着一个相框,上面是年轻的沈容信。
沈清徽一言不发。
庄景月忽而动了动手指,仪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偏头看了一眼,庄景月似乎睡的不太安稳,她已经很老了,脸色也有些苍白,手指上都夹着仪器。
也是这样一刻,沈清徽的思绪也是恍惚了一瞬。
好像已经想不起来她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有时候在新闻上看到媒体放出庄景月年轻的照片,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陌生。
庄景月和沈邺成的结婚照,常常被港城媒体翻来覆去发。
那时庄景月是真的很漂亮,烫着一头优雅的大波浪,小礼帽,网纱遮着半张脸,她穿着颜色典雅的旗袍,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
沈邺成更是,年轻才俊,为人圆滑。
有时候港城娱记也会发出那一家三口的相片。
庄景月和沈邺成伴着沈容信去国外度假,或者是送沈容信去国外读书,夫妻二人面含关切。
港城娱记还说这对夫妻过分宠爱沈容信。
但也不乏是一段佳话——沈容信更是年轻有为,也没有出身豪门的纨绔不羁,他待人谦逊温和,热爱慈善。
但是他命薄,到底还是在二十二岁那年在异国死于一场车祸。
沈清徽以为庄景月天生就是这样冷淡,如果不是翻到那些新闻与照片。
这些父爱与母爱,他一丁点都没有享受过。
刘妈常常告诉他,庄景月是豁出半条命才生下他,要他理解,要他懂事。
懂事一点都不是个好词。
其实大概也能猜到,孩子才是豪门联姻的纽带,沈容信过世,沈邺成想要稳固住庄家,而庄景月因为唐吉玲带着年幼的沈睿言出现而疯狂,她拼命地想起自己故去的儿子。
但她年龄已经很大了,过了适育的年纪,于是来回从美国与港城折返做试管,也流过产,沈家先前的佣人说,听说流掉的两个孩子,一个是女孩,一个是因为庄景月的身体状况不好。
她不顾一切,为了生下这个儿子,是真的豁出去了半条命。
庄景月唯一一次对他好,还是因为那时精神恍惚,把他错认成了沈容信,嘴里夸着一眨眼容信这么大了。
自懂事后,这个家对他来说从来都不是家。
也是因为沈容信的过世,沈邺成与庄景月的夫妻关系几近破裂。
他循规蹈矩地长大,也按照庄景月的要求去做沈容信喜欢的事情,可那让他常常怀疑,自己到底是谁呢?
是沈容信的替身?
“你不该这样,容信从来都不会对我这样说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如果容信在……”
“这是容信最喜欢的……”
沈清徽从二十多岁离家后,很少再回来。
这么十几年过去,时间真的走得好快,庄景月已经垂垂老矣。
可他再怎么试图想,都想不起庄景月年轻时的脸,也想不起她曾经是否对他说过什么。
庄景月艰难地呼吸着,白色的雾气在呼吸罩上弥漫开,又变的透明。
她费劲地侧过头,像是要努力地看着坐在床边的人。
也许是在这最后的一点时光里,庄景月堪堪想起了些什么,想起她除了沈容信,或许还有一个儿子?
那个儿子叫什么?
庄景月的眼窝深陷,一双眼睛的眼珠已经不再清澈,她费力地睁着眼睛,想要看清床边的人。
她的唇艰难地翕动着。
床边的仪器发出了一连串的滴滴声,护士站的医生跑着进来,沈清徽站起身,为医生让出了位置。
庄景月的视线想要随着他转动,可是已经很费劲了,她的唇翕动着,像是想要叫出一个名字。
沈清徽的视线,隔着抢救的医生看过去,只看到她干涸的唇往外呵着白雾。
沈……清徽。
这可能是庄景月的人生里,第一次想起这个被她忽略了很多年的儿子,但也是她人生里叫出的最后一个名字。
庄景月偏了偏头,往旁边看,相框里是沈容信年轻时的黑白照片。
视线涣散,他的眼角,好像多了一颗小泪痣。
庄景月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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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鹊的飞机落地的时候,算不上个特别好的时候。
沈清徽正在医院里,庄家的人过来了一趟,其实就是大致地说了一下后事如何操办,庄景月手里没什么财产了,有一些地产的股份,沈清徽明确的表达清楚自己不要,可以顺位划给邵闻瑾和邵闻珂。
庄景月只有一套老宅,按照遗产继承,是要划给沈清徽。
那套老宅。
沈清徽的思绪散了散了。
邵闻瑾也看出沈清徽情绪不佳,便让他先在这儿休息一会,自己先去商定一下。
沈清徽淡着表情,也算是默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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