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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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瞧着太夫人虽哭哭啼啼却犹自镇定,料想这事必定处理妥当了,虞小满便说得很笃定,只待得到肯定答复以安心。

    孰料太夫人面露惊讶,奇道:“此事与钺儿有何干系?袭击启之的是先前在他身边伺候着的一名小厮,许是几年未得升职心生不满,冲动之下才做出那等事,如今这小厮已被乱棍打死了。”

    虞小满险些被唬住,愣怔片刻,道:“昨日袭击陆郎的不是什么小厮,分明就是陆钺。”

    太夫人也愣了,神色僵硬一瞬,俄而又松弛下来。

    “那会儿天都黑透,定是你看错了。”她微笑着说,“钺儿那孩子,我看着他长大,他是有点小心眼,不过谋害兄长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是断断做不出来的。”

    这晚,陆戟未归,虞小满又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有陆钺,有冯曼莹,甚至有太夫人和陆老爷。他们四人站成一排,冷着面容阔步向前,而虞小满自己则被逼得步步后退,还摔了个跟头。

    醒来时万籁俱寂,虞小满忍着伤口疼痛咬牙强撑起身体。

    从虞桃处得知已是寅时,瞧着空空如也的另外半张床,和窗外迷蒙的夜色,虞小满的心也空落落的,仿佛被挖去一块,兀自透着自轩窗吹进的阵阵凉风。

    之后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陆戟都没回来。

    虞小满伤在躯干,活动哪个部位都避不开那处,无法下床行走,更没法四处打听什么。

    那日太夫人说他看错了,他自是不信的,就算真是天黑不能辨物,陆钺的声音他还不至于认不出来。那声“去死吧”分明就是冲着陆戟去的,他绝不可能听错。

    可惜没有人信他的话。

    连虞桃都信了外头的说法,觉得陆钺虽坏,却也没有坏到那份上,行刺兄长是何等大罪,他真不想活了么?

    卧床休养有的是时间琢磨,虞小满很快便将事情捋清楚——起因正是与刘家的亲事告吹,陆钺以为是陆戟从中作梗,从而记恨在心,讨要爵位不得是激起他滔天恨意的引子,那日的袭击便是冲动之下未过脑的举动。

    可惜当时除肇事者之外,只有虞小满和陆戟二人在场,眼下陆钺否认,陆戟又不归家,仅凭虞小满一人之言,的确难成气候。

    经得这些天的磋磨,从起先的惊惶不定,到后来的义愤填膺,再到眼下的无望妥协,虞小满这才明白了什么叫人微言轻。

    眼见都不一定为实,在这偌大的陆府里,谁不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为自己谋好出路,或是寻个安逸呢?

    思及此刻陆戟说不定正在为此事奔波,虞小满心里便揪着疼,比身上伤口还要疼上几分。

    又过一日,因着午间偷偷下床扯裂了伤口,虞桃寸步不离地守着虞小满直到用过晚膳。

    席间听了一耳朵闲话,一说冯曼莹婆家兄弟亲自登门,陆老爷依旧没解她的禁足;二说朝堂风云变幻,竟是调查起了四年前与突厥的边关一战,传闻军中有人通敌叛国,才至使那场战争惨败,赔了黄金万两不说,还折损兵力无数。

    不知为何,虞小满心中隐生不安,仿佛这两件事都与陆戟息息相关。

    灯残人静,门扉轻启,有人悄然入室。

    月华倾泻而下,床上的虞小满扭了身侧卧,牵得伤口作痛,闭着眼皱了皱眉。

    此时,一只骨骼分明的手缓缓前伸,指腹触上眉宇间的褶皱,轻轻将其推平。

    若是放在平日,虞小满定不会因为这点动静醒来。然他这些天睡得不安稳,心里又惦记着久未归家的人,察觉到点什么,便挣扎着掀起眼帘,手一抬,捉住将将要抽走的衣袖。

    许是未料他会醒,来人的脸色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幸而屋里未点灯,无人瞧见。

    虞小满只能靠嗅觉判断来者何人,闻到来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他便放松下来:“你回来啦。”

    说得稀松平常,言罢眼眶却泛起湿热,其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亦有多日未见的想念。

    “你怎么才回来呀。”

    这句隐带哭腔,令坐于床边的陆戟立刻想到那张眼角飞红的妍丽面孔。若是点了灯,想必眼前人就是他在心里描摹的样子。

    “嗯。”陆戟应了一声,“公事忙。”

    没关心他身上可有不适,没感谢他几日前的舍身相救,就连回答也极尽敷衍,陆戟以为如此便可让人生气,让人不愿再理会。

    谁想虞小满与常人不同,竟是往床边又挪了挪,牵着他的衣袂不放:“可是忙陆钺的事?那日偷袭你的分明就是他,对不对?”

    沉默片刻,陆戟说:“对。”

    “那为何不同老爷说一声,将他扭送官府?”虞小满将压在心里多日的疑惑问了出来,“这等罪行够他蹲几年大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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