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局(上)-《权相养妻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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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麟德殿里,高阳长公主等了半天也没见永昌帝的影子,稍觉焦躁,在外殿来回踱步。

    一盏茶的功夫后,永昌帝才匆匆赶来,见着亲姐姐,劈头便问道:“这会儿找朕,是有急事?”

    他是从寝宫过来的。

    先前韩蛰凯旋,永昌帝龙颜大悦,被韩蛰辞谢庆功宴后,他便在别处摆了个小小的宴席,连着数日,带两位近来宠爱的嫔妃取乐,喝了不少酒。今日后晌,他便是在寝宫里肆意取乐,临近傍晚才从爱妃身上爬起来,一道用晚膳。

    听见高阳长公主这会儿求见,他待亲姐姐向来很好,正好用完了膳,便过来瞧。

    ——因白日里纵欲过度,那本就虚弱的身子被掏得更空,眼睛底下有点淡淡的青色。

    谁知高阳公主不答反问,“不是皇上召我进宫的吗?”

    “朕召你?”

    “是徐逯来传的口谕,说皇上有要事召见,让我赶紧进宫。”

    “朕何曾——”永昌帝当然没传过这道口谕,面露不豫,说到一半,猛然惊觉,跟高阳长公主相顾愕然。徐逯是御前地位仅次于刘英的内监,在宫廷熬了大半辈子,能爬到如今的地位,也算是办事机灵,颇得信重。

    永昌帝没下过这道口谕,他却跑去长公主府,显然是矫传圣旨!

    徐逯想做什么!

    永昌帝大怒,当即回身向刘英道:“徐逯呢!”

    “回禀皇上,徐逯外出办差,至今尚未归来。”

    这由头当然是胡诌搪塞的,永昌帝气得冷笑,当即喝命刘英传令羽林卫,将徐逯捉回来。姐弟俩毕竟是长于宫廷,从未碰见过内监平白无故矫传圣旨的事,心里觉得不踏实,正揣测内情,却又见刘英入殿禀报,“门下侍郎韩蛰同六部尚书、中书侍郎求见皇上。”

    “他们来做什么!”

    永昌帝觉得烦躁,却立时察觉不对劲,同高阳长公主换个眼神,步履匆匆地往外走。

    还没走到殿门口,明晃晃的满殿灯火下,韩蛰健步而入,旁边是中书侍郎章公望和六部尚书,后面跟着那位早已背叛朝廷的锦衣司副使樊衡。

    透过敞开的门扇,殿前玉玠上不知何时多了些兵甲,韩征和尚政带甲执刀,身后数十名羽林卫列队齐整,手里高举火把。

    永昌帝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即愣住,旋即面色骤变。

    韩蛰倒是从容,端然入殿,在永昌帝跟前站定,渊渟岳峙似的,那朝堂历练、沙场征伐后的慑人气势却半点都不再收敛,只将一双冷沉的眼睛望着永昌帝,沉声道:“臣等有事,须奏禀皇上。”

    身后诸位重臣亦拱手行礼,却是面色不善。

    永昌帝瞧了眼殿外的羽林卫,贴身守卫他的人无故擅动,显然是为了韩蛰。

    他心中涌起惊慌,当即高声道:“柴隆!”

    连喝三声,才见柴隆缓缓走过来,仍是值守时的装束,却未向他应命,只缓步走到韩征身前,手按刀柄,沉默不语。

    这态度已十分明白。

    永昌帝的心几乎跌倒冰窖里,就见樊衡关上殿门,隔断他的视线。

    整个麟德殿霎时沉闷起来,永昌帝心里咚咚直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被高阳长公主轻轻扶住。

    皇家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向来倨傲骄矜,哪怕此刻察觉情势不对,亦不肯输了气势,厉声道:“无召擅入皇宫,你们这是要跟皇上禀奏该有的样子?”

    “长公主息怒。”章公望越众而出,“还请皇上听完臣等所言,再做定论。”

    他说话间,樊衡亦跨步上前,神情冷厉,目光锋锐。

    羽林卫被隔绝在外,韩蛰和尚政明目张胆,柴隆不肯护驾,显然是情势有变。永昌帝身旁最信重的陈鳌和郑玄英都已被迫调往边塞,如今孤立无援,心惊胆战之下,整个人都气势便迅速萎靡了下去。

    章公望旋即拱手,徐徐奏禀。

    “皇上自登帝位,朝堂之上并无建树,宠信奸佞,致田保宦官干政,惹得民怨四起,乱事横生。偏袒亲眷,罔顾法度,致甄家仗势欺人,京城物议如沸。韩相自入朝为官,锦衣司法度严明,统辖有方,又平定冯璋之乱、斩除岭南之患、荡平范通之叛,功劳无人可及。朝堂内外,群臣归服,百姓拥戴,文韬武略,足堪治国。望皇上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于韩相,上应天意,下合民心。陛下可享清闲之福,百姓又得英明之主。臣等议定,特来奏请。”

    一番话说得沉缓清晰,掷地有声。

    永昌帝大惊失色,厉声道:“你!”

    高阳长公主亦勃然变色,“章斐身为皇妃,抚养太子,皇上器重恩遇,你怎能作此胡言乱语!”

    章斐的事是永昌帝色迷心窍,将她温婉的女儿害成那样,她以为,他会感激?

    章公望垂眸不应,只拱手道:“望皇上三思。”

    旁边宋建春随即道:“天下百姓皆知皇上无人君之德,致祸乱横生,百姓屡屡遭难,若非韩相在朝,四方节度使岂肯归服?似冯璋般揭竿而起者,不知多少!自古以来,兴废盛衰,皆有定数。望皇上早作决断!”

    话音落处,旁的几位尚书亦附议劝谏,步步紧逼。

    皇帝昏聩,人心不服,朝堂上下对昏君的怒气积攒已久。六部的事悉数握在韩镜手里,这两年亦有韩蛰插手,且韩蛰手握锦衣司,背靠京畿兵权,这回能调河阳相助,显然是有杨裕暗里支持。而在南边,曹震与宋建春交情甚笃,尚家又与韩家联姻,形势之强弱,已是洞明。

    众人七嘴八舌,劝谏不止,外头火把熊熊,柴隆和韩征、尚政坐镇,羽林卫纹丝不动。

    永昌帝惊恐、震怒,却无济于事,连高阳长公主义愤填膺的怒斥都被樊衡厉色逼回。

    宫门已然落锁,内外难通消息,永昌帝姐弟俩孤立无援,脸上血色一分分地褪尽,最终委顿在地,只是不肯松口,将祖宗的江山轻易拱手让人。

    这事难以一蹴而就,韩蛰既已布置得当,便胸有成竹。

    当晚在麟德殿逗留至深夜,留羽林卫严守宫廷,樊衡留在殿内照应,旁人暂退至南衙,留永昌帝权衡利弊。

    ……

    次日宫禁森严,又逢休沐,外头水波不起。

    宫廷之内,永昌帝姐弟俩形同软禁,莫说向外传递消息,连太子的面也没能见到。

    漫长的暗夜,漫长的白日,永昌帝被困在殿中,渐而绝望。形势已然分明,垂死挣扎却无济于事,待韩蛰再度入宫时,正当盛年却早已气虚体弱的皇帝神情萎靡,姿态颓然,瘫坐在龙椅上,脸上一片死灰。

    殿内君臣相对,高阳长公主被关在侧间,樊衡在旁待命。

    皇家人丁凋落,姐弟俩皆被困在此处,更难有回天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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