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谭庆项叫轿车到门外候着,替沈奚提了皮箱子出来,立在垂花门内,等着他们。 “三哥……”她是临别词穷,不晓得如何告别。 “三哥教你个道理,”他看破她的心思,“话不要说尽,心里的路就不会走完。” 沈奚颔首。 谭庆项送她出了门。他是想送沈奚去车站,可不放心留傅侗文一个人在莳花馆。于是就将行李放到车上,叮嘱万安亲自送沈小姐上了火车,才能回来报信。 他回来,见傅侗文人已经坐在了台阶上。 冰天雪地,他一动不动地在那里,两只手交叉而握,撑在鼻梁下,看着一地纸屑狼藉,兀自出神。 这样的傅侗文,谭庆项见过一回,是傅侗汌自杀那夜。 跟他久了,谭庆项难得会停下来,想想过去。 他初见傅侗文,是在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那是北京城最高的建筑,因为是英、法、美、德、日、俄六国合资,所以许多的军政要客,尤其是已经下台的都会去那里避难。那天,傅侗汌在火车站接了他,驱车直往饭店去。傅侗汌和他是同学,比他还要有天分,却放弃了继续攻读的机会,提前回国,后来屡屡去信,让谭庆项回国救国。 在英国,他有很多机会见傅侗文,都错过了。 在那晚,六国饭店的西餐厅里,他和傅侗汌先到了,坐在餐桌旁等他来。突然有人从他和侗汌之间伸出手,直接去拿桌上的餐单:“让我来看看,今日有什么来招待这位新朋友。” 傅侗汌笑:“三哥你从后门进来的?” 傅侗文无趣地合上餐单,扔到傅侗汌面前:“刚见得那位十分谨慎,怕有人泄露他的行程,会要刺杀他,于是走了趟后门。” 谭庆项刚要起身,被他的手按下去:“坐,随便些。” 那日的傅侗文正在人生的高台上,傅侗汌也还在世,两兄弟和他这个外人,把酒言欢。 六国饭店的餐厅里都是上层人,西装革履有,老派长褂有,傅侗文他们这种早留了短发的男人在外被人称作“假洋鬼子”,西洋人的外貌和谈吐涵养在晚清的北京城,是如此格格不入……外人料定他们是营营逐逐,争名夺利,谋权谋势的洋派势力,他们却是一群傻子,然,在北京城,在中国各地,在海外像他们这样的傻子可不少。 那一年……早是经年隔世。 这里还是那个北京城,那个莳花馆,可走了侗汌,又走了沈奚。 真应了: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等沈奚回了魂,人已经在南下的路途中。 在南京长江的游轮上,船舱里有许多从北京赶往四川的军官亲眷,都是北洋军的人。大家言谈中全是战事,蔡锷将军仿佛是战神一样的存在,竟以一己之力,带领不足北洋军十分之一的兵力,抵挡住了进攻…… 涉及战事,她难免听得仔细,可到后头这些军官亲眷一片低泣,是有人说自己家人阵亡的事了,余下的女眷被牵动多日忧心,也陪着哭。 沈奚头枕着窗框,因昨夜未睡好,阖眼后天旋地转,在哭声里陷入深眠。 梦里是烽火连天,全是同胞的血。 “央央。” 惊雷炸在耳旁,她被强拽出梦境,茫然四顾,是陌路,是陌生人。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