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干坐着,足足十分钟人终于回了魂。 她从书里找到白纸,打开墨水瓶,把信纸铺平在桌上,端坐着写: 三哥, 见字如晤。假若你看到这封信,那是我同你又错过了。一位朋友帮我打探到你的消息,说你在北京,我想试一试,北上去见你。你的病情,还有如今的时局都让我不能再等下去,我怕战事一起,你我南北两隔,不堪设想。 假若错过,我会在北京等着你,只要你在傅家,我就有法子去找你。 还有,这房子被外人发现,是我不够小心。经一蹶长一智,日后我会更留心些。 仓促手书,望君见谅。 央央 十一月四日 下笔意万重,却是匆匆道不尽。 她把信纸摺好,心觉不妥,再展开,把落款撕掉。谨慎些,还是不要留名字。 她从书架上挑了个品相好的空墨水瓶,压在上头。关了窗,又怕被窗缝里的风吹跑了,于是多添了个空墨水瓶。 信纸留在书桌上,只盼着,他没机会见到这封信。 沈奚出门时,祝先生恰好归家,和她错肩而过。 “沈小姐,”祝先生好似记起什么,喊住她,“这几日那位先生一直有来。先生真是个好人,我同他说‘储金救国’的事,他便给了我钱,嘱托我去捐了。你们两个都是好人。” 沈奚让自己微笑着,点头:“他是心好。” “沈小姐这是,要搬去新家了?”对方见她一副远行模样,关心问。 “年关了,想回乡看一看。”沈奚微欠身。 上回她是受义士安排,北上逃难。此番,却是不同,都要自己来操办。 初冬的雨来得急,排山倒海淋下来,根本避不开。 沈奚在火车站下了黄包车,连人带皮箱全都湿了,也顾不上自己的狼狈,先去问今日的火车票。从上海往南京去的票十分紧俏,三等和二等早已售罄。 她不得已只好买了头等票,一张票就用了半月薪水。上了车,马上有列车上的招待人员递上热毛巾,再带她去休息室换了干净衣裳,对方见她只有这一件大衣,就想法子帮她把衣帽晾在休息室。当对方问她是否要去西餐厅用餐,她再舍不得花钱,谎称自己用过了,饿着肚子,在位子上坐到了天亮。 车到南京,隔着一条长江没有列车,只能做游轮。她赶集似的,从火车站叫车叫不到,索性走去码头,买票过江,再换浦口去天津的车。 这里和上海不同,人多,也杂,还有许多没钱买票的人,簇拥着,爬上火车顶。 沈奚在这轰乱吵嚷里,被人半推搡着上了车。有个大娘拉她一把,将她推到了墙边沿。寻常民众、教书先生,大学生,抱孩子的女人,每个人都前后大包袱裹着行囊,提着、扛着、肩背着。等车开动了,沈奚的后背也扛上了一个包袱,动弹不得。 上百口人在车厢里呵出的气,凝结在玻璃窗和车厢壁上,水珠儿流下来,把她手背都浸透了。这样,真像回到多年前的逃难。那时她还小,被两个陌生男人护着,圈在车门边沿,一路不说话不哭不笑,谁见着都以为是被家人卖了女孩子。 …… 等到了天津,再换去北京的列车。 三趟火车,一趟轮渡,运着她穿过了大半中国。 在离开上海三天后的清晨,沈奚满身的灰,脚落到站台的泥土地上。还是前门楼子的火车站,举目环顾,还是黄土漫漫。 身旁下车的旅客太多,把泥土地踏得尘沙飞扬。 她在尘沙里,心底油然而起了一种不真实的归家感。 她回来了。 在路上她已做了打算。虽是挂了虚名的四少奶奶,但绝不能贸然去傅家。傅家和傅侗文是两回事,万一莽撞去了,还不知会惹出什么麻烦。 必须要寻个人帮忙。而她千思百想,只有一个人适合。 在游轮上,傅侗文和谭庆项也提过此人——傅侗善,傅家二爷。 沈奚按着这个计划,先到傅家街门外,找了门口候着的两个黄包车夫,塞了钱,问出傅家二爷的动向。得来的消息很有利,二爷从不离京,每日都会在午时出门,深夜再归家。 眼下还是上午,没错过。 沈奚在沈家家门外的一个小胡同口外,把皮箱子立在墙壁旁,背靠着砖墙,人坐在皮箱上,耐心地守着街对面的傅家大门。守株待兔。 约莫到晌午,傅二爷穿着灰色长褂子,人走出大门,身后跟了两个仆从。 沈奚和他有一面之遇,见那张脸,还是认得的。只是和她预想的有差别,他身边有下人,这样贸然过去,万一下人认得她也麻烦。 她远看着,人不觉往后缩了缩。 很快,傅二爷上了黑色轿车。开走了。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