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春枝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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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是他们大学毕业的一年,大家纷纷迈入工作岗位,朋友圈里每个人的生活都看起来光鲜亮丽,他羡慕她,她羡慕他,他又羡慕他,曾经的迷茫,到了此刻,都已不作数。人总是这样,口口声声说着过的不好,不知该如何生活,可你瞧瞧,他们其实都过的不错,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相爱的人。
这些年班级群不是没组织过同学聚会,可只在大一的寒假聚过一次,再后来便聚不起来了,都已走散在茫茫人海中。
梁嘉泓不是个活络的人,可他性格确实变了不少,自从那女孩去了以后,他变得怀旧,话也多了起来,叶絮经常看见他出手阔绰的在群里发红包,也提过几次聚会,几个男生响应以后就没有动静了,那时叶絮觉得自己是肯定不会去的,曾经爱过一场的人再相见,除了尴尬还能有什么,她也怕自己想太多。
可那天意外在饭局上一见,她比自己想象的要平静许多。
张黄金再一次在群里问着要不要聚一聚,应答的还是那几个,叶絮没回答。
陈景程私底下问叶絮有空要不要一起吃个饭,叶絮说好,他又问她心情好点了吗?
叶絮说好多了。
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委屈,七年之久,终于有个同在那时光里的人倾听完了,她释怀不少。
陈景程跑到上海来找她,两个人约了吃火锅,叶絮把这行程告诉了林熙,林熙倒没说什么。
他还反问叶絮:“你想我有什么反应?吃醋吗?”
那时她和林熙还没在一起,可暧昧的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叶絮很喜欢他这么通情达理,步入社会的男人到底不一样,他能准确分清和朋友和想追求她的人,不无脑干涉她的社交圈。
但叶絮怕他心口不一,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说陈景程高中时怎样对她好,说陈景程有个很喜欢的女孩,她说她很感激陈景程。
林熙听完笑了,说:“晚上到家了和我说,如果太晚,我可以来接你。”
叶絮轻声说:“你怎么那么好……”
和他在一起她总是自由的,她在前面蹦跑,他在后头看着她,她能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跌倒了他会拉她起来。
他总是告诉她,一生短暂,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一辈子自由与快乐是最重要的。
她好像又做回了那个自由自在,甚至有点没心没肺的叶絮,不被所谓的现实捆绑,不被父母长辈眼中的踏实禁锢,他让她觉得她可以放手一搏,每天都活的不一样。
这样好的人,她没办法给他一个不完整的自己,没办法把他当做一个实验对象,把他看做将就一生的人。
她想毫无保留的爱他,想再付出一次自己的真心。
……
怀揣着那样的想法,叶絮和梁嘉泓见了一次面,那也是个巧合,可无巧不成书,一路走到现在,桩桩件件都是巧合。
十二月初冬,叶絮去回了趟家乡,明明就在上海工作,可常常没时间回家,而每次回家叶絮都能清楚的看到父母越发苍老的容颜和脸上越来越简单满足的笑容。
他们这一代人,通常以子女为中心,一生的愿望就是子女开心幸福,也正是这种愿望,让她曾经活的很死板。
叶絮不止一次和母亲说过,活的自私一点,多为自己想一点,她如今已经步入社会,不需要她再操心。
可做父母的,都只会嘴上说好,私底下省那个省这个,为的是老去那一天能给留下子女一点钱财。
叶絮的父亲从她即将大学毕业的时候就开始操心她的工作,总怕她找不到好工作,操心了一年,现在她稳定了,父亲又开始操心她婚姻问题。
他们这代人思想也是古板,上大学的时候不希望你谈恋爱,一毕业恨不得你有个金龟婿,人品长相家世样样都好的那种。
晚饭时,叶父说:“我有个朋友,他儿子一米八,在上海做物流公司的经理,一个月有一万多,家里房子在上海也买好了,他妈妈是幼儿园门卫,爸爸是开出租车的,那小伙子,长得很精神的。”
叶母给他夹了个红烧肉,“行了,吃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叶母知道叶絮和黄毅分了,琢磨着女儿可能还不想谈恋爱,又管不住老头子爱操心的命。
谁知,叶絮慢悠悠的说:“我有男朋友了。”
叶父叶母瞪大眼睛,抛出一堆问题,哪里人,房子有吗,几岁啊,做什么的?
叶絮说的时候,眼底有崇拜,有自豪,她说:“他苏州人,在上海房子还没买房,今年二十七,在大学里教书,家里父母也是老师。”
叶父还在钻牛角尖,“没房子可不太好啊……”
叶母更能体谅女儿,说:“你喜欢就好。”
叶絮已经不再顺着他们的想法走,无论叶父怎么说,她都不会动摇,就算将来后悔,她也会心甘情愿的受着。
叶父怕她吃亏,断断续续说了很多,叶絮脾气敛了不少,要是换做以前可能已经和叶父吵起来了,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容易发火,可她已经不忍心朝年迈的父母发火。
她说:“不用担心我,大学里那个,他是有房,可是他没干劲,人最重要的是品行,而不是房子,爸爸,我说再多你也不会理解,等有一天你见到他了,你就会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叶父倒真的觉得女儿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哄骗一下,就气的过来抱住他的臭脚,狠狠咬上一口的小丫头了,她已经懂得分别一个人的好与不好,已经懂得自己需要什么样的人。
叶父笑着说:“那行,有空带回来见见。”
……
吃完晚饭,叶絮洗洗漱漱后去书房工作,和林熙聊了几句,随后刷了刷朋友圈,梁嘉泓定位在八一路,照片上一株圣诞树,还没到月底,圣诞的氛围却已经很浓了。
他回来了。
他在这几年里是回过上海,回过崇明的,那时叶絮都在云南,相隔那么远,也知道他心里有了别人,她已经觉得他去哪儿与她无关了。
可今晚,他距离她也不过几公里路,车程二十分钟而已。
叶絮抬头看了眼日历,原来已经十二月中旬,七年前的这时候她还蜷缩在那张床上,哭到天亮。
真的好似一转眼的事情,她经历了几段感情,遇到了林熙,他结婚了又亡了妻子,当时的他们谁能想到若干年以后会是这副光景。
她坐在书桌前,捧着手机发呆,前些情绪很坏的日子里她总是会无意间想起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又想起林熙,想他的时候总会不自觉的笑。
叶絮忽然觉得,也许就是今晚。
她知道,她的不甘,她的委屈,她的执念,她对梁嘉泓现在的种种情绪,都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但她发现去找他,是需要巨大勇气的。
踌躇再三,她点开和他的微信对话框,她已经把他备注改成了他的名字,因为他再也不是那个最特殊的人,她再也不会因为看见他的名字而伤心,从而不敢给他备注,让他好似一个普通网友一般躺在列表里。
大概是这么多年,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大概是她下意识的觉得她是没资格去找他的,都这么久了,所有的感情都应该被埋在最深处,而不是还翻出来给他看,也许这样只会让他觉得突兀,她很怕打扰到他。
可这一次,她想自私一点,不再从他的角度考虑,只管自己心中如不如意。
她有预感,他会回复她。
她曾经也不是没找过他,刚步入网文的时候压力大,有些事情周围朋友都没有能力帮忙,她不得已只好去找他,他的语气出乎意料的温柔,也颇具耐心,还对她好一通安慰,说不必在意网络上的是是非非。
他的性格就是那样,永远都可以温柔到让人想哭。
叶絮哆哆嗦嗦敲下两个字,问他:在吗?
不出一分钟,他回复:在。
叶絮怕他在忙,试探着问:在玩还是在忙?
他说:休息着,怎么了?
叶絮说:我想着可能会让你不开心,很打扰你,可是总觉得自己不跨过去也不好。现在…方便见一面吗?
她发出去以后心中顿时轻松了不少,原来,去找他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原来真走到这一步,竟然有种前尘往事一笔勾销的感觉。
只是她想最后见他一次,就如当初即使他说了分手,他们也是在周日相见了,既然他在这里,那就见一面,所有的情感都应该面对面说清,这样才对得起这些年的步步艰难。
梁嘉泓说:你在哪儿?
叶絮站起来,边回复边往卧室走,她说:电影院门口见吧,我半小时后到。
他说:好,路上小心。
她没化妆,只是描了眉毛,套上白色毛衣和短靴,拿上黑色呢大衣,和母亲撂下一句有事出趟门,便匆匆下楼。
她仿佛回到了那时候,每个周日要去见他的时候也是这般心情。
她扶着方向盘的手都是抖的,月色下,路边的绿化成了一闪而过的影子,同样的路,同样的季节,而所有一切,终于要在今晚划上句点,好似夙愿达成一样。
……
那个十字路口路口依旧没改变,两侧的树灯璀璨着,商铺的灯光从里面蔓延到街道上,惶惶如白昼。
初冬的夜,微微的风都是凛冽的,行人缩着脖子,说话时嘴里会冒出热气,街上的情侣搂抱在一起取暖,路边摆着玫瑰花筒,十元一支。
叶絮站在十字路口那头,她看见电影院门口的阶梯旁站着一个男人,他倚在不锈钢的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拨弄着手机,头发比之前长了一点,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有几分当年的感觉。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朝他走去。
梁嘉泓看见眼前多了一双黑色的皮靴,她红色的围巾随风飘来,他顺着抬起头,叶絮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她的脸被风吹得有些红彤彤,笑着说:“没让你等很久吧?”
他收了手机,也笑,说:“没有,刚来。”
客气又疏离的气氛让两个人有些沉默。
可叶絮是越发觉得自己不紧张了,只要鼓起勇气,站在他面前只会有豁然的感觉。
她是真把眼前的人当做一个老朋友了。
想着想着,她开心的笑了出来,于是她打破了这份沉默,问他:“想去哪儿?”
梁嘉泓还是那么没主意,他也依旧不想把叶絮往酒吧台球室那些地方带,他问叶絮:“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叶絮看了他一会,说:“往学校的方向走吧。”
他点点头,说行。
是她找他出来的,所有开头都应该她来,可他很自然问道:“最近还好吗?”
两个人的手都插在大衣口袋里,在淡淡月光下走着,影子被拉长,叶絮的高跟鞋声哒——哒——哒的。
她说:“挺好的,就是前段时间情绪不太好,想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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