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限价一事虽是利民, 但也会对小商贩们产生伤害。”借着田叔与奉常府的属官讨论配套刑法的空隙,刘瑞抿了口半冷的茶水,若有所思道:“小子有一提议想请上大夫商量, 还望上大夫不啬赐教。” 田叔闻言便知天子提醒的“奇思妙想”要来了。 其实不必刘启提醒, 官员们也都明白太子爱折腾。 倒不如说,这就是西汉的惯例。 “太子有何高见?” “高见也谈不上,只是想给有市籍者谋个福利罢了。”刘瑞果不其然地从田叔眼里看出轻蔑,随即问道:“公对范少伯(范蠡)的评价如何?” “此人杰也,非明君不可用。”田叔立刻表情一转, 敬佩中带了丝遗憾:“勾践非明主人, 只可患难而不可共荣。” “那范少伯可是商贾?”刘瑞卡住田叔的言语漏洞,顺利收网道:“陶朱公者逐十一利而累万金, 是曰人杰君子。有市籍者争糊口之资而无闲钱,为何居于白工之下?” 田叔知道刘瑞会借机发问, 微微一笑道:“大才者岂可以与小人并论。” “既是大才, 又何以从小人之计。”刘瑞反问道:“一夫一妻并幼子为家,一君数臣并万民为国。卿言勾践不可共患难, 又何以将有市籍者列于和国家共患难的黔首之列。” 说罢, 刘瑞还摇了摇头, 笑道:“非无臣无君而不为国。” “金大商者不为市籍所扰, 着华服,资百家, 纵横关外而连于彻侯。” “试问上大夫。咱家重的是什么农?抑的是什么商?”搁后世,这种不给大老板征税而是逮着个体户狂薅的行为绝对会被骂得半死。 更可怕的, 对于个体户, 你不以安抚, 鼓励为主也就罢了, 居然还歧视他们…… 这…… 这真是小刀拉屁股——给刘瑞开了眼呐! 说到这儿,他还说了句在西汉堪称是政治正确的话:“高祖在时,宫中尚要养蚕织布,开垦农田。可自先帝继位到陛下治时,莫说是天下,就连皇室中都不免染了奢靡之气。” “别的不说,先帝去世后陪葬的不过竹简陶器,而自陛下登基后不过数年,一小小诸侯国的内就有丞相富商带着万金下葬,真可谓是藏富于卿士而捉襟见肘于君民。” “太子此言,着实让臣面红耳赤,惭愧不已。”田叔只是年纪上来后思想趋近于保守,而非固执己见,看不见万千黎庶之人,所以在反应过来后也是为自己的言行感到作呕:“征人时嫌有市籍者太少,收税时嫌有市籍者太穷,唯独到了嫌弃时,那便是穷也不顾了,少也不嫌了,只是想着踩上一脚……” 田叔的声音突然一顿,随即像是失神了几秒,慢慢笑道:“不提了,不提了……” 他一边摆着手,一面去拿凉掉的茶杯,然后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殿下之前想说什么……老臣这年纪上来了,偶尔也会记不清之前发生的事。” 刘瑞盯着对方放下没有下降的茶杯,调侃道:“田叔尚能饭否?” “尚能,尚能。” “那便是装傻充愣了。”刘瑞露出了然的神情,但也没在这件事上揪着不放:“孤所求的很简单,不过是免去有市籍者的商税,然后对特定的物品征收一笔……。” 刘瑞的脑海中给闪过一系列学术用语,试图用古人听得懂的方式解释道:“奢税?(奢侈品税)。” “敢问殿下,这奢税是何物?” “奢就是字面意思。如丝帛美酒,豪车烈马这类非彻侯富商不可用的东西为奢,应该在交易之余向国库缴纳一笔税款。”现代关于奢侈品税的看法五花八门,并且随着中产阶级的兴起而有提高奢侈品定价标准之势,可在古代却没如此之多的争议。因为古代的贫富差距远胜现代,加上封建礼教所赋予的阶级固化与强大的排他性,导致那些丝帛豪车已经成了富贵阶级的面子刚需。即便是西汉的小资阶级,对于奢侈品的需求与购买力度也远远小于现代白领,加上他们穷不穷,富不富,又穷又富的矛盾性与少数性……刘瑞不怕自己的提议得不到朝会上的一致认可。 因为节俭就是从古至今刻在国人dna里的政治正确…… 至于那些彻侯会不会反对…… 这就要看提议时的忽悠技术了。 “孤观先贤典籍,见大才者言亡国之兆,多有四点。”刘瑞竖起四根手指,然后当着田叔的面一一按下,心里对荀子说了声“抱歉。” 不好意思,因为情况所需,所以抄下您的思想:“好奢,逐怜,溺淫,志利。” “豪奢者下效上行,下助上行。如商纣有象牙筷而需佳珍,食佳珍而坐豪宫。如此一来,将举国力奉一人之欲。而国不可无君无臣,顾这一人之欲后还有百人效之。天下黎庶,岂能好活?” “至于逐怜,溺淫,志利……”刘瑞搜着腹中典例,继续说道:“楚王好细腰,宫中饿死者甚多。礼为规行而非饰容。楚人好武,才有以三户而亡暴秦之勇。而逐怜者善以纤纤弱态而魅君,男女皆是手无束缚之力者,岂能强国强民?” “善,此乃正道也。”田叔赞同刘瑞的说法,只是对方提及逐怜,他便以太子太傅的身份多问一句:“既是讨论国事,本不该有次一问。” “只是殿下……” “您纳卫氏为良娣,是否也有这方面的考量……” 刘瑞的表情微微一僵硬,眼珠更是向侧一转,语气也变得飘忽起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孤不想养无用闲人。” “姬妾者为绵延子嗣,何以被太子贬为无用之人?”田叔一副“这很不对”的语气,以长者的身份教育道:“如此将至皇后与各位夫人于何地?” “卿这话说可真奇怪。”刘瑞反驳道:“既是绵延子嗣的之人,又何以要求甚多,束其一生?” 田叔的眉头越皱越紧,很快便不顾身份地呵斥道:“太子慎言。” “男女之别,古之既有。” “太后监政,始于宣芈。既非既有,又何以形成惯例。”刘瑞立刻转移话题道:“还是聊正事吧!” 然而田叔的眉头与担忧之情并未因太子的服软而有所松开,反而担心在太子登基后又会有吕氏之祸和赵姬之难。 “妾妇也,若无德无行,实乃灾祸。”田叔离开太子宫后也是担心刘瑞会不会听信妇言,但是想到蟾宫里的卫良娣年纪尚小,毫无过错。他若是以假象之事去判清者之罪,又何以行君子之事。 “罢了,罢了。多是民间的家误了太子,以后看着杂说之人,不让他们带坏太子便是。”对于刘瑞这个名声不错的太子,田叔还是带着“自家孩子绝对没错”的厚重滤镜,直接把锅甩到最为不务正业的家头上,琢磨着找时间跟太后或是陛下说说,让太子少看那些不当之人写的东西,免得生出稀奇古怪的念头。 好在上了年纪的田叔对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有着极大的忘形,很快便将太子宫里的小插曲给抛掷脑后。 因为要搞物价限制与奢税,所以太子宫的官员近日频繁拜访大贤,指定关于田叔提议的种种律法,并且还在田叔与太子的讨论结果上扩充了不少,避免一些奸商借漏洞将本该收税的奢侈品拆分进普通商品之列。 可以说,这段时间的太子宫官员们忙得像陀螺,但被又高强度的工作与制定律法的难得机会弄得肾上腺素飙升,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