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梅石公于是叹息着说:“我难道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吗?周国武库里的矛和弓箭像崤山里的树木一样多,周帝的进取之心像金石一样顽固。他们现在厉兵秣马,改革图强,不就是在为了统一天下做准备吗?大战结束之后,会有多少年迈之人失去他们的孩子,多少稚童失去他们的父亲?而天下之大,又会有多少土地荒废,多少流民沦为盗贼?” “我正是看到了这样的以后,所以才更加要到周地来宣扬黄老之说啊!” “法家固然可以强国,但苛刻过甚,同样会招致亡国的祸患,如若周帝能够听到我的学说,将其记在心里,诸国乱战之后休养生息,与民休息,哪怕只是一丝一毫,也足矣安慰我了。” 张良肃然道:“弟子受教了。” 梅石公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却很矍铄,就着先前那个话题,继续道:“我知道黄老之学与此时的周国国势不符,可是以后,总是会用到的。” 又看向自己身边这个年轻的后起之秀,语重心长道:“如果我不作声,不往周地来,任由儒家与法家坐大,一起独占鳌头,知道和修习黄老的人越来越少,百年之后,这样的道理,还会有谁明白呢?” 张良若有所思。 …… 年轻的张良在周国的六皇子身上看见了希望,而嬴政自己,又何尝没有所得? 一连数日往来于弘文馆,除去阅读典籍之外,嬴政也在观人。 每日勤耕不辍、早来晚归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游走其中,希望结交权贵,仕途如愿的,不一而足。 因为张良的提及,也因为那日的短暂一语,他甚至于多分了几分心思在英侯家的公子身上,此后与之有过几次交谈,惊觉那也是个极为出众的可造之材。 英侯家的公子有个颇有意思的名字,唤作严肃,但是依从嬴政来看,此人行事却并不严肃刻板,反倒是张弛有度,恰到好处。 该沉默的时候,他足够沉默,该言谈的时候,又能侃侃而谈,面对不同身份的人,他有着不同的应对方法,不动声色的弹压那些因英侯而来的有心之人,既不堕英侯门楣,也不会让人轻蔑英侯府上少教。 更令嬴政见猎心喜的是,严肃此人,分外勤勉。 每日他到弘文馆时,严肃便已经到了,等他走时,严肃仍旧留于此地,其治学之勤奋,令人瞠目。 多少人一见祖上得了功勋,便理所应当的躺下安享荣华富贵? 可此人却能从荣华当中挣脱出来,专心找寻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堪称是难能可贵了。 有了张良的教训,嬴政接连观察了几日之后,才慎而重之的将严肃的名字写在了屏风上。 而与此同时,六皇子近日流连于弘文馆的事情,也难免的传到了有心人的耳朵里。 “六皇子吗,”首相江茂琰百忙之中听下属言说此事,眉头微动:“就是昔年全妃诞下的那位皇子?” 下属应声道:“正是那位。” 江茂琰又问:“这位六殿下,素日里性情如何?” 下属道:“孤僻少言,天资聪颖。” 江茂琰心思浮了一下:“仿佛不曾听皇子师提起过他……” 下属道:“不然怎么说这位殿下天资聪颖?” 江茂琰会意,不禁微笑起来,捻着胡须沉吟了几瞬,复又摇头:“这件事与我们没有关系,不必再去打探,只当做不知道便也是了。” “先生!” 先前在弘文馆与儒家论战的石濛急了:“倘若六皇子有意,那您或许……” 江茂琰闻言不过一笑置之:“向来能够青史留名的法家门徒,有几个能够得到善终?而主持变法的朝臣,又有几个能够得享天寿!既入此门,难道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吗?” 向来诸国变法,从来没有不流血的,不然既不足以改变旧俗,更不能够震慑权贵与百姓。 为了变法,周帝下令处死了公然破坏新法的宗室,而大皇子的两位老师也因为违背了律令而被处斩。 天地君亲师,虽然此时儒学还没有成为社会思想的主流,但是学生与老师之间的羁绊,却也是天地之间仅逊色于父母之恩的一种情感了。 大皇子的两位老师被收监之后,大皇子第一时间派人前去说情。 江茂琰坚持依法论罪,将人遣回。 大皇子闻讯虽怒,却也知道父亲看重此人,遂亲自登门,以后辈礼节拜见江茂琰,希望能够保全两位老师的性命。 江茂琰闻讯之后避而不见,从后门脱身,入宫请到皇帝的旨意,马上将那一人明正典刑。 百官为之悚然,继而变法之事畅通无阻。 皇后闻听此事,马上下令厚赐江茂琰,称赞他乃是无双国士,不为外势所折腰,又为皇帝得此贤臣称贺,国家之兴盛指日可待,处事堪称滴水不露,面面俱到。 相较之下,大皇子的反应就要逊色的多。 闻听两位老师的死讯之后,便有怨囿之语传出,此后虽然得了皇后提点,勉强与江茂琰维持着情面上的平和,但梁子到底是结下了。 周帝膝下虽然有七位皇子,但除去皇长子之外,剩下的要不就是资质不堪造就,要不就是不敢与皇长子争锋,最小的两个素日里久处内宫,外臣无从得见,自然也就无从押注了。 如今江茂琰的门人陡然见到六皇子出现在弘文阁,盘踞数日不提,又显露出有意招揽门客的样子,难免有所思忖。 既然首相已经同皇长子结仇,何妨一鼓作气将其拉下,改换成六皇子上位,岂不妙哉? 江茂琰在否定这个决议之后,又严厉道:“我要在周国践法变革,是为了回报陛下的知遇之恩,强大周国的国势,如果因为担忧自己的来日,顾虑一己私利,而掀起皇子之间的斗争,岂不是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