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朕赐你天子剑,你以为能杀的人,一概杀掉!” “你,给朕全须全尾地回来!” 朱祁钰站起来,拍着年富的肩膀。 年富匍匐在地上,哽咽道:“微臣一定大治湖北后,早日回归中枢,为陛下出谋划策。” “去吧,有困难随时密奏于朕,朕帮你解决。” “该杀的人别含糊,用天子剑杀!” “也不必怕中枢责问,朕给你撑腰。” 朱祁钰极为看重年富,真心舍不得年富离开。 “微臣必不负圣上天恩,微臣拜别陛下!”年富恭恭敬敬三拜九叩,才离开乾清宫。 朱祁钰才看向李瑾:“多派几个贴心人过去,务必保护年富的安全。” 本来要从京营调人的,朱祁钰却改变了想法。 养马军是他的人,派去保护年富。 一方面是保护,另一方面也是监视,他若有不臣之心,就传旨处死。 “微臣遵旨!”李瑾磕头。 朱祁钰让他起来:“李瑾,你说朕把朱永派去湖南,他会听话吗?” 李瑾神色一凛。 皇帝废了夺爵英国公,又闲置成国公一脉。 其中原因,无须赘述。 如今皇帝却想启用朱永,这是什么意思? “朕跟你说实话吧,薛瑄密奏,两广土人蠢蠢欲动,他担心土人会趁着两广空虚时造反。” “所以朕打算派人坐镇两广,朱仪和朱永都可。” “可朕又不放心他们。” “你俩是朕的肱骨,朕什么话都能和你俩说。” 朱祁钰格外看重李瑾和陈韶。 “谢陛下厚爱。” 李瑾却想多了一层,皇帝要扶立他做土木堡一脉的领头人,那就必须和成国公一脉做切割。 所以让李瑾说成国公一脉的坏话呢。 “微臣以为,勋臣之中有诸多可用人才,未必要用朱永。”李瑾顺着皇帝的心思说。 “那你说可用谁?”朱祁钰看向他。 李瑾想自告奋勇,转念一想,皇帝是想启用方瑛了,却没有合适的台阶,所以让他说出这个名字呢。 “回陛下,微臣建议南和伯。” “方瑛?” 朱祁钰面露不愉:“罢了,你们先回去吧,此事到此为止。” 李瑾摸不着头脑,皇帝不就是在暗示他,启用方瑛去广西嘛,怎么拍马腿上了呢? 朱祁钰盯着他的背影,嗤地笑了一声:“倒是会揣测天心。” 没错,他想启用方瑛。 但不能直接说出来。 但朱仪和朱永,该不该启用呢? 留在京中碍眼,闲置又显得他不近人情,不如踢到天边去,让他俩为自己效命,还不用担心他俩造反。 “伺候朕安枕吧。”朱祁钰抻个懒腰。 活动活动,准备睡觉。 “冯孝,告诉许感,宫里盯紧了。” 朱祁钰低声道:“盼着朕死的,不知凡几,宫内给朕盯紧了,谁有异动,立刻抓起来丢进内狱,严审。” “记住了,你们的富贵,可都系在朕的身上呢。” “朕没了,你们也得给朕陪葬,王振就是最好的例子。” 大明皇帝,住在乾清宫里的,少没活过四十岁的。 “奴婢遵旨!”冯孝吓得趴在地上。 他太知道其中道理了。 太监依靠皇帝而活,王振只是执行漠北王的决策罢了,最后当了漠北王的替死鬼。 “舒良快回来了吧?舒良回来,就让金忠启程去江西。” “如今厂卫心思都在京外。” “缇骑不顶用。” “朕要设立西厂,帮朕盯着京内。” 朱祁钰十分没有安全感。 尤其他将一堆雷,埋在自己身边。 孙太后的启用,诸王留在京中,边境打仗,各省梳理,他得罪了太多阶层,所以他担心,今天闭上眼睛,明天就再也睁不开了。 冯孝知道,乾清宫里又有人要显迹了。 估计是郑有义。 昨晚宴会上,他鞭打诸王,让皇帝看到了他的勇气。 这西厂,怕是权力要比东厂、锦衣卫更大。 皇帝的疑心病又犯了,就会给西厂最大的权力。 “朕还没考虑成熟,明日再说吧。”朱祁钰心累。 他对未来充满恐惧和迷茫。 安全感愈发消失。 黑夜中,他换了张床,依旧闭不上眼睛。 怔怔地看着床幔。 孙太后放大了他的疑心病,让他看谁都像是乱臣贼子,都想杀光。 宣宗皇帝才37岁,就忽然染病,人就没了。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先帝曾随太宗皇帝纵横漠北,身体极为健硕,后宫偏宠孙太后,不存在纵誉过度,也没有先帝服用丹药的记载,怎么忽然就死了呢? 皇权无比之大的宣宗皇帝,都死的不明不白。 他的皇权也够大,甚至做的事情格外出格,会不会也和先帝一样,忽然染病,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之前,他就总感觉背后一只大手,推动着陈循。 当陈循死后,那只手消失了。 会不会下次出现,就是他殒命之日? “陈循的背后,会是谁呢?”朱祁钰越想越没有安全感。 每日谈允贤都给他请脉,说他身体康健,可宣宗皇帝的身体一样康健,不也照样说没就没了? 还有仁宗皇帝,当了十个月的天子,就没了。 民间甚至传言,宣宗皇帝弑父登基的说法。 可流言的背后,也说明当时仁宗皇帝,身体是康健的,忽然就没了,当时先帝尚在南京,匆匆返回京师承嗣大统,满朝惊出一身冷汗。 十年后,宣德十年,身体康健的宣宗皇帝,忽然染病,也死了。 年仅九岁的朱祁镇登基。 历史上朱祁镇多大岁数死的?过四十了吗? 好像没有,大明皇帝很少有活过四十岁的,除了嘉靖,无能的皇帝才能活过四十岁,大权在握的都没活过四十,还有两个溶于水的。 为什么? 太祖、太宗皇帝都过了六十岁,宗室里有活过八十岁的,老朱家的基因是没问题的,那为什么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这般短寿呢? 从仁宗皇帝开始,大明皇帝就都短寿,新帝大多年幼登基,这背后的既得利益者是谁? 等等! 仁宗皇帝驾崩时,张太皇太后在做什么? 文官专权,就是从洪熙年间开始的,宣宗皇帝不务正业,权柄下移,在正统朝形成体系,独霸朝纲的。 说朕,说漠北王死得早,背后推手是文官集团,可仁宗、宣宗二帝,也不长寿啊。 太宗皇帝病逝于榆木川时,京中大权在仁宗皇帝手里? 他明明是文官集团选中的皇帝,为何也会早夭呢? 归档里记载着:朕监国二十年,被谗言邪恶所扰,心之忧危,天命尽矣。 二十年都熬过来了,十个月就死了,未免太诡异了。 而且,仁宗皇帝继位后,一心想迁都回南京。 是不是因为迁都,所以才死了呢? 宣宗皇帝放弃了迁都计划,所以就顺利继位,而宣德十年,宣宗皇帝病重。 却让张太皇太后理政,张太皇太后一度想立襄王为帝,被杨士奇得拒绝,才开始了张太皇太后的垂帘听政的生涯。 丈夫死了,儿子死了,她却成了最大受益者! 朱祁钰忽然不寒而栗。 她记忆中的皇奶奶,在二帝崩殂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她究竟是谁的人? 仁宗、宣宗的死,她就没提出过质疑吗? “冯孝,把洪熙年间的归档调出来!明日朕要看!” 门外,传来冯孝的应诺声。 朕闭上眼睛,会不会就再也睁不开了…… 朱祁钰不敢闭眼。 当初仁宗皇帝是不是在玩乐之后,累了闭上眼睛,第二日便病了? 宣宗皇帝是不是昨晚还在斗蛐蛐,说病就病了。 当初朕,朕的病那般诡异,忽然就一病不起了,然后朱祁镇就开始夺门! 这肮脏的夜里,都藏着什么啊? 朱祁钰掀开帷幔,看向窗外的月亮,月亮皎洁,视线所及,只能看到咫尺之地,看不到夜的深处,更看不清人心。 谁是谁的人? 真的就一成不变吗? 朕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吗?能相信一手清理干净的乾清宫吗? 朕会不会也会在乾清宫里,忽然就病死了,比上次更猛烈,一剂毒药,送朕上路。 敌人究竟藏在哪里呢? 朕该怎么把他们找出来,杀光他们呢! 他看着黑夜入神,当一丝阳光冲破黑暗,天边蒙蒙发亮,竟一夜没睡,眼珠子通红。 吱嘎! 打开乾清宫的门,冯孝从阁间里走出来,揉了揉睡眼:“皇爷,还没到时辰,您再歇一歇。” “不了,洪熙年间的归档,调来了吗?” 冯孝进自己的阁间,拿出归档双手高捧,交给皇帝。 “今天不练了,到了上朝时间,告诉朕。” 朱祁钰关闭了乾清宫大门。 冯孝满脸懵,从夺门夜开始,皇爷的作息极为规律,日日勤练,不曾落下一日。 今日是怎么了? 皇爷眼睛通红,莫不是一夜没睡?为什么呢? 他让尚食局准备早膳。 朱祁钰在灯笼下,反复看红熙年间,仁宗皇帝政务批复。 “仁宗皇帝是个中规中矩的皇帝呀。” 因为仁宗皇帝只做了十个月天子,一个时辰便看完了。 “可他为什么死得不明不白呢?” “就因为要迁都南京吗?” “大明皇帝似乎都死得不明不白!” “都英年早逝!” “却没有任何人提出过质疑。” “难道不奇怪吗?” 朱祁钰百思不得其解。 心里的疑心病被放出来,他开始怀疑身边的任何人,包括冯孝,他都不放心。 他害怕,到了改革的关键时刻,他忽然溶于水。 所有辛苦付诸东流,跟随他改革的文臣武将,在新帝登基之后都被罢黜,落个晚景凄凉。 他要恢复蒙元疆域,要建造海陆霸权的大明,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所有的愿景,随着他的死,都会烟消云散,大明会在历史巨大惯性之下,回到原历史时空。 他所做的一切,都徒劳无功,甚至历史都不会记载。 仿佛这世界从来都没变过,更不会因为一双蝴蝶的翅膀而改变丝毫。 也许,世界上有很多穿越者,但都没抵挡得住历史的惯性,被历史惯性冲击得消散在人世间,历史强行回到原有的轨迹。 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念及至此,他不寒而栗。 提前预告,明天爆更!作者要还清欠账!求订阅!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