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朱祁钰坐在主位上,赵辉跪着。 “赵辉,宝庆太姑祖过世多少年了?”朱祁钰问。 “回禀陛下,公主是宣德八年过世的。”赵辉掰手指头算。 朱祁钰眯着眼看着他:“还算有点良心,记得太姑祖哪天去的吗?” 赵辉还真不记得了。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 “微臣有罪!”赵辉吓得磕头。 “你不是有罪,你是该死!” 朱祁钰语气阴鸷:“你知道自己哪来的富贵吗?是太姑祖给伱的!是皇家给你的!没有太姑祖,你连个屁都不是!” “微臣是个屁,微臣就是个屁!”赵辉磕头如捣蒜。 “你是老糊涂了吗?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朱祁钰对他十分不满。 养了八年,却养不熟这位驸马爷。 他终究是孙太后的人。 赵辉赶紧收声,他是老了,却不糊涂。 “回去自尽吧,滚吧。”朱祁钰懒得看他。 养不熟的白眼狼,留之何用? 赵辉整个人都惊呆了。 但人老成精,他曾经是太宗皇帝宠臣,自然是嫡脉的人,从孙太后统率后宫,他就臣服于孙太后。 这些年,皇帝软弱,大权衰微,他自然惟孙太后马首是瞻。 谁能想到,皇帝一直在装傻,夺门之夜,终于露出獠牙,除陈循削于谦,独霸大权。 之前杀驸马焦敬、李铭之时,他稳如泰山。 因为他的辈分、资历实在过高,皇帝也拿他没办法。 现在不一样了。 诸王入京,辈分高的比比皆是。 而且,皇帝把宗室攥在手心里,驸马也就没用了,自然想杀便杀。 “求陛下开恩!” 赵辉匍匐在地上:“微臣愿意投效陛下!” “哈哈哈!” 朱祁钰大笑:“投效朕?赵辉,你配吗?” “这些年过富贵的日子,荒废了武艺,除了和姬妾玩乐之外,你还会什么?” “再说了,朝中衮衮诸公,宗室成千上万,朕能用你干什么?” “回去趁早结果了自己,省着给儿女惹麻烦。” “滚吧。” 老厌物,朕说过,千万别让朕嫌弃你,嫌弃你的话,你就该下地狱了。 赵辉欲言又止。 想必他手上有孙太后的把柄,却在犹豫该不该说。 朱祁钰却懒得搭理,孙太后不过是他的提线木偶罢了,诸王留在了京中,她也没用了,该送上路了。 “请陛下屏蔽左右,微臣手上有东西,请圣上阅览!”赵辉为了活命,也是豁出去了。 “朕没兴趣看,快点滚吧。”朱祁钰懒得理他。 登时,赵辉如丧考妣,都说人老遭嫌,他没了年轻时的状貌伟丽、丰神如玉,如今的能力也被淘汰了,只剩下人憎狗嫌。 “微臣请陛下善待臣子。”赵辉还是不想死。 “你再啰嗦一句,朕就再赐死你一个儿子,啰嗦两句,就两个,滚!”朱祁钰目光凌厉。 “呜呜呜!” 赵辉泪如雨下,磕个头,便走出了大殿。 朱祁钰盯着他的背影,眼神阴鸷:“朕记得赵辉祖上是河套人,他死后就葬去河套吧,他家人也去河套,让范广安排个差事。” 赵辉是南直隶人,朱祁钰说他是河套人,纯属是厌恶其家。 “奴婢遵旨!”冯孝想劝皇帝,让赵辉拿出孙太后的把柄,再赐死他。 “皇太后有头疾,让王太医给她诊治一番吧。” 冯孝瞳孔一缩! 皇帝要赐死孙太后! 难怪他不想知道赵辉手里的把柄,敢情皇太后已经是个死人了。 “奴婢遵旨!”冯孝战战兢兢。 “去吧,朕要看奏疏了。” 朱祁钰要把这两天没看的奏疏,全都看一遍,省着被人糊弄。 他看奏章的速度极快。 转眼天色渐黑,他却没有劳累的感觉,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司礼监批阅奏章的水平见涨,和内阁配合得也好。 梁芳确实是个人才。 朱祁钰微微颔首。 这时,冯孝慌慌张张进来:“皇爷,皇太后不许太医诊脉,还闹着要见皇爷。” “她不是有病吗?有病就得看太医,看朕干什么?” 朱祁钰冷笑:“她既然闹,就说明头痛难忍,让王太医给她好好诊治。” “皇爷,这……皇太后晚上没用膳,还说要绝食,令天下人看看皇爷您是如何尽孝的……” 过分的话,冯孝也不敢说了。 反正孙太后骂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朱祁钰瞥了他一眼,丢下奏章,站起来:“让王太医跟着。” “奴婢有罪!”冯孝匍匐在地请罪。 朱祁钰懒得理他,走出乾清宫,往永寿宫而去。 仁寿宫已经修葺完毕,奈何孙太后不肯移宫。 他步行,心里琢磨着,他必须避嫌,不能挥退所有人,和孙太后独处,万一传出黩坏人伦的罪名,他可就洗不清了。 发疯的孙太后,可什么都能干出来。 进了永寿宫。 朱祁钰行礼:“皇太后又闹什么?” 孙太后气鼓鼓的,眼神怨毒,皇帝竟然要扎死她,直接送她走,这心也太狠了! 难道他就不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吗? 害死嫡母啊! 他要不要孝名了? 就因为她那日宴会上,说了不该说的话,就直接赐死她? “是哀家闹,还是皇帝闹啊?”孙太后瞪着朱祁钰,眼神之中闪烁着恐惧。 她担心皇帝命王太医强行扎针。 “朕只是关心皇太后身体……” “哀家身体良好,没有大碍。”孙太后赶紧道。 “总会有个头疼脑热的,总会瞧太医的。”朱祁钰前不搭言后不搭语的冒出这样一句话。 孙太后浑身一软,只要哀家有病,他就让太医毒死哀家? “皇帝,哀……” 她刚想自称奴婢,但被皇帝瞪了一眼。 她登时泪如雨下:“哀家错了!” “朕担不起!”朱祁钰赶紧行礼。 “皇帝,哀家知道错了,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以后再也不犯了。”孙太后害怕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整个后宫,都掌握在皇帝手上,让她什么时候生病,她就会什么时候生病的。 到时候,一病不起,忽然就没了。 孙太后害怕,不想死啊。 她没了,下一个没的就是朱祁镇啊,她活着才能保住儿子。 却在这时,冯孝小跑进来禀告:“回皇爷,赵驸马回家便自缢了,留下遗书,说活着空享富贵,有愧于心,去地下伺候宝庆公主去了!” 噗通! 孙太后从软塌上掉下来。 赵辉死了? 被皇帝逼死了! 难怪皇帝要毒死她,皇帝大权在握,不允许有不同的声音存在,她真的说错话了。 当时为什么要讲那个故事啊! 当时为了保住把柄,不惜一切,现在后悔了。 皇帝发怒了,她扛不住。 “赵辉老家是河套的,其家迁去河套吧,赵辉不肖,不必叨扰公主了,葬去河套吧。” 嘶! 孙太后又倒吸一口冷气。 皇帝是真狠啊。 连带着死去的宝庆公主都要吃瓜落儿。 夫妻不能合葬,难道让公主的英魂随意飘荡,没有一个家?那她如何支撑啊! 而且,赵辉也不是河套人,却要去河套吃沙子。 还有赵辉的子女,都跟着倒霉了。 孙太后想到了漠北王和常德。 没了她,他俩也没好日子的…… “哀家知错了,陛下!”孙太后想跪下,但碍于礼制,不敢众目睽睽之下跪下。 那样只会让皇帝加速杀死她。 只能压低声音哀求。 “皇太后乃朕之嫡母,嫡母何怎么会有错呢?” 朱祁钰定定看了她半晌,斟酌着说:“就算有错,也是朕的错,朕这个做儿子的,全是错。” 孙太后一听,还是要杀我呀! “朕奉养嫡母不孝;” “朕强迁孔氏,是为不慈;” “朕对天下无功有过,是为不仁;” “朕对兄弟刻薄寡恩,是为不义。” “朕这样不仁不孝不慈不义的皇帝,是不是该退位让贤?” 朱祁钰目光灼灼。 孙太后赶紧摇头:“陛下不可胡言乱语,哀家虽不懂朝堂,却知道自己的孩子。” “对兄弟不义,那是漠北王做错了,陛下尚且优容,可见其真义。” “陛下匡扶社稷,有大功于天下,如何不仁?” “哀家虽不懂前朝事,但也知道迁居孔氏,乃是为了天下好,是为了占据辽东,国都尚且能建在敌人兵锋之下,孔氏如何不能建在前线?难道衍圣公,就比朱家尊贵吗?” “陛下事母至孝,哀家感同身受,哀家能有子如此,乃博天之幸。” 孙太后抓住机会,疯狂吹捧皇帝。 “起居郎,记下来,这是哀家的真心话。” “若天下人骂陛下,就让他们先骂哀家!” “迁居孔氏,如何不可?国君尚且在敌人兵锋之下,孔氏就高贵了?说此话之人,全部该诛!” “哀家乃先帝皇后,乃两朝太后,哀家之话,难道不比民间酸儒更具说服力?” “漠北王乃哀家亲子,但他兵败被俘,乃国之大耻!” “不配再践帝位!” “当今天下,理应承嗣大统者,当仁不让者,惟我儿朱祁钰也!” 孙太后擦了把眼泪,慨然道:“扶立朱祁钰继承大统,乃哀家懿旨,哀家虽是女流,但先帝薨逝,哀家代先帝扶立己子,有何不对?谁敢质疑?谁配质疑!” 永寿宫上下跪伏在地,山呼万岁。 “如今诸王在京,哀家尚且能为皇儿出力,哀家在,诸王不敢有所异动。” “若诸王质疑皇儿,哀家下懿旨除了他的王爵!” 孙太后又在说明,自己有用。 她能震慑诸王,求皇帝网开一面,放过她吧。 “请皇太后移宫仁寿宫!”朱祁钰躬身行礼。 他要的就是这番话。 天下人不是骂朕强迁孔氏吗? 朕先封孔弘绪为文宣王,再拿孙太后为朕挡刀。 看看天下文人如何骂朕? 再骂,朕就把于谦,把胡濙统统拖下水。 看你们骂谁。 还有,孙太后说得也对,诸王刚刚留在京中,必然是不服的,过渡期还需要孙太后震慑。 那就暂且让她苟活一段时日。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