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西华门。 东华门尚在建造,朱祁钰坐在门洞子里。 十几个挑出来的商贾代表跪在地上,四周禁卫戒严。 “朕诏你们来,是想跟你们聊聊,不必拘束。”朱祁钰没让他们起来。 十几个商人,虽是各大商帮的支脉,那也是家资巨万之辈,此刻却只能恭恭敬敬地跪在石板上,恭听圣训。 “你们来京中,也有一段日子了,却没在京中置办商业,是何原因啊?”朱祁钰问。 “启禀陛下,草民等刚来京中,不了解京中环境,所以迟迟未置业从商。” 说话的叫马瑞,出自徽商,他来京中,已经做好了被当成肥羊的准备,哪有心思做生意啊,就等着皇帝兜头一刀呢。 “那现在了解了吗?”朱祁钰却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 “这……” 马瑞不太敢说。 “怎么?朕是吃人的老虎吗?这般怕朕?”朱祁钰语气一沉。 马瑞赶紧磕头谢罪,连说不敢。 “说!”朱祁钰语气冰冷。 “草民本在庐州府经商,不太了解京中环境,近来又因为水土不服,生了场大病,所以迟迟不知道该做什么买卖。”马瑞战战兢兢道。 “伱在庐州府做什么啊?”朱祁钰问。 “回禀陛下,草民是做茶叶生意的。” “那在京中也做茶叶生意便是,京中巨富者不知凡几,有什么货物,都能贩售出去,不必担心,做你们老本行即可。” 朱祁钰这话,可让商贾们惊住了。 啥意思?等我们置了业,再收割我们? “陛下,您、您这……”马瑞想说,您不杀我们了? “怎么?你以为朕千辛万苦,诏你们进京,是为了杀人?”朱祁钰直言不讳。 “草民绝无此意,请陛下恕罪!”马瑞不停磕头。 “朕跟你们直说吧。” “诏天下商贾入京,是希望繁荣北方经济。” “想必你也知道,朝堂在打仗,打完了仗,就要重建,是需要你们商人的。” “所以朕才千辛万苦,把你们诏入京中。” 朱祁钰笑道:“朕纳闷了,你们为何会这般想呢?朕诏尔等入京,就是要杀人?” 你之前做了什么事,心里没数吗? 马瑞可不敢直说,不停磕头,坚持称没有。 “哼,若是这样想的人,未免太狭隘了,朕是暴君吗?”朱祁钰忽然问。 马瑞也不敢看皇帝的脸色,瑟瑟发抖道:“陛下是仁君,绝不是暴君!” 其他商贾跟着附和。 可是,却迟迟没得到皇帝的回应。 西华门前,诡异地寂静。 “诽谤君王,是尔等贱籍配做的事吗?”朱祁钰陡然一喝。 马瑞这才回过味儿来,商人是贱籍,哪有资格评价皇帝啊! “陛下饶命啊!”马瑞等商贾嘭嘭嘭磕头。 有胆小的,已经吓尿了裤子。 “每人杖十!” 朱祁钰目光阴冷:“朕是君父,揣测天心是什么罪啊?没读过大明律吗?” “评价君父,是要杀头的!” “知道吗?” “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敢评论君父?朕是你们能评价的吗?啊!” 十几个商贾,都被吓得尿了裤子。 评价君父,那是诛九族的大罪啊! 都怪马瑞,你胡说八道什么啊,把我们都坑死了! 阁部重臣看了眼皇帝,直翻白眼,是您让人家评价的嘛,结果板子落人家头上,你这也太霸道了! 可他们不会为商贾求情的。 嘭!嘭!嘭! 木杖落在商贾身上,痛在心上,却不敢叫出声来。 幸好,来之前写好了遗嘱,可是族人都要被杀光了,遗嘱谁去看呢? 十杖打完,商贾们都趴在地上。 太监踹了他们一脚,让他们跪好了,他们只能强忍着剧痛,跪在硬石板上,规规矩矩。 过了半晌,才传来朱祁钰的声音:“罢了,朕乃是仁君,便不追究此罪了。” “记牢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在心里也不可诽谤君上!” “你们的一切,都是朕赐下来的,你们该知道感恩。” “朕赐你们死,那也是皇恩!” “明白吗?” 朱祁钰玩弄人心。 “草民等深感皇恩深重,谢陛下饶命啊!”十几个商贾嚎啕大哭,躲过一劫啊。 “高兴不该笑吗?为何要哭!”朱祁钰陡喝。 商贾们赶紧收了眼泪,规规矩矩跪着,一动不敢动。 真的是伴君如伴虎啊。 “还算听话。” 朱祁钰缓缓道:“朕诏你们来,是要鼓励你们在京中置业的。” 被杀威棒打了一顿,哪个商贾还敢违背皇帝的意愿啊! 阁部官员看在眼里,算明白了,皇帝是真不要名声了。 跟衙门差役一样,先给人家一顿杀威棒,再审案子,是非黑白全都攥在官员手里,就看谁送礼够多了。 “朕知道,你们只是家中的旁支旁系。” “那些主宗,都隔岸观火、冷眼旁观呢!” “但用不了多久,他们都要进京了,朕已经派大军出京沿路剿匪,他们敢不进京吗?” “不过,你们比他们早,手里又有本钱。” “你们比他们听话,朕便赐恩给你们。” “京中、山东、宣镇,都可以去投资,朕不限制。” 马瑞等人都听傻了,您支持我们从商,为何打我们一顿杀威棒啊? “也不必惧怕皇家商行,虽是挂着皇家的名声,但和你们也是公平竞争,朕不会偏向他们的,安心便好。” 朱祁钰缓缓道。 商贾们都听傻了,都是大好事啊! 用十杖,换来这么大的便宜,划算啊! 他们虽是各地商帮中的旁支别脉,手里也都有是有钱的,又世代经商,经验丝毫不缺。 皇帝给他们机会,他们也能做起来,丝毫不比主宗主脉差。 朝臣却了解皇帝的套路,打了巴掌给了甜枣,之后才是皇帝要做的事情。 “敢问陛下,京中什么生意,草民等都可以做吗?”一个苏商小心翼翼问。 “当然,不设限制,随便做,只要正当经营即可。” 朱祁钰看向他们:“还有什么疑虑吗?” 马瑞等人蠢蠢欲动,有也不敢说啊。 “既然没有,就按照朕说的。” 朱祁钰懒得废话,话锋一转:“诸位,朝堂经常转运银两,十分不方便。” “所以朕打算开一个票号,用银票取代银子,方便转运,节省开销,也是方便天下商贾。” 票号? 原来皇帝是想做票号啊! 朝臣顿时明白了,皇帝要废宝钞,改用票号,以后发俸禄,会不会直接发纸啊? “陛下,草民等不是做票号生意的呀。”马瑞可不想瞎掺和。 其他商贾跟着附和。 “你们做什么生意的,不重要,重点是知道朕要做通行天下的票号,即可。” 朱祁钰瞥了眼马瑞,你可真是一点不懂得体谅皇帝之心啊,处处打断朕的话? 没错。 朱祁钰就是想发行银票,节约运输成本。 东厂正在查宣镇线的驿递系统,已经查出了苗头,虽然只是苗头,朱祁钰却看到海量的银子、粮食进入了这些人的口袋! 他之前就想做银行,用天下银子,缓解中枢财政压力。 可迫于无奈,做不下去,就从票号开始。 像马瑞这等商人,对皇帝的宏图伟业不感兴趣,他们就想安安稳稳地赚小钱,做个快乐的小商人。 所以,朱祁钰得逼一逼他们。 “怎么?不能支持朝堂吗?”朱祁钰目光一阴。 马瑞打了个哆嗦,后背剧痛,让他清醒了,在皇帝面前,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草民支持,草民支持!”马瑞吓坏了。 所有商人跟着磕头。 “支持就好办了。” 朱祁钰站起来,没走到太阳底下去,太晒了:“朕打算要开几个票号。” “一个以朝堂的名义开,放在户部下面;” “一个以皇家商行的名义开,放在皇家商行里面;” “再开一个,以朕的个人名义开。” “朕要开的票号,不是让你们放印子钱,祸害老百姓的,而是为中枢转运物资出力的!” “以朝堂、皇家商行名义开的票号,无须跟你们说。” “以朕名义开的票号,朕打算给你们沐浴皇恩的机会,每家每户,往里面投些钱……” 没想到啊陛下,您在这等着呢! 上次是直接开杀,这次来软刀子了! 您这抢劫的方法,一次比一次高明,服了! 张凤偷偷竖起大拇指,有点羡慕耿九畴了,若这票号开起来,户部就有了活钱入账,日子就过得舒服了。 马瑞等都是商贾啊,论经商,皇帝的脑子哪有他们转得快呀,一听就知道,又被当成肥羊,宰了。 “建成票号,对你们经商也有好处!” “你们来来往往,在南北直隶经商,难道不需要转运吗?” “有了票号,直接随身带着银票就好了。” “再说了,朕让你们入股,以后是有收益的,是降恩于你们,难道你们不想受朕的恩赏吗?” 朱祁钰语气阴鸷。 “草民愿意入股!”马瑞赶紧道,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不过,若是让他们入股票号,只要肯公平公正,还真有利可图。 “这家票号就叫四海票号,朕拆分成一百万股,一股一千两银子,你们每家摊摊,多占些股份。” 马瑞差点绝倒! 票号拆分成一百万股,一股一千两? 您怎么不直接抢呢! “这天下商贾,每家必须占股,至于多寡,则由宫中计相来定,家家必须买进,到时候按照占股比例年底分红。” 朱祁钰要狠狠来一刀。 他要做很多事,都缺银子啊。 张凤暗自咂舌,还是您来钱快! “朕对票号不懂,你们举荐些人才上来,进入票号,为朕经营。” 朱祁钰踱步道:“这票号,是正经生意,做的是一个信誉。” “丑话朕说在前面,谁敢坏了朕的信誉,朕就杀了谁九族!” “更不许什么放印子钱,那是逼百姓为奴为仆的恶事,票号不许沾,票号也不是当铺,就是规规矩矩的票号!” “别看你们成为了股东,但这票号怎么经营,是朕说了算,是大明律说了算!” “票号成立后,你们家里的银子,都拿出来兑成银票,不许放在家里!” 朱祁钰厉喝:“放心,不止你们,朕、百官的银子,都会放在票号里!” “以后天下百姓的银子,也都会放在票号里!” 嘶! 马瑞等人浑身发软。 皇帝这是强抢天下人的钱啊! 都放在票号里,万一有一天兑不出来了,会怎么办? 难道凭着他们,造反吗? “放心,朕不会自毁长城的,这江山是朕的私产,朕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朱祁钰冷喝:“经营票号,最重要的就是信誉问题。” “不管是何时何地,拿了银票就得给通兑,至于如何防伪,是中枢的问题,无须尔等商贾操心。” “回去,就想清楚,要买四海票号多少股份。” “怀恩,你先来做四海商行的提督太监,你来管着!宫中的计相随你抽调,对外也可以招揽计相。” “退下吧。” 朱祁钰懒得再看这几个商贾,看向张凤等人:“诸卿随朕去勤政殿。” 路上,张凤等人窃窃私语。 进了勤政殿。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