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山顶不算大,但这里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沈清徽扶着江鹊将她带上来,他姿态闲散地坐在石头上。 远处是山洼,绿林的顶端没在云层中。 这会的天气尚且一般,好像有一点隐约的阴沉,一点薄云挡住了太阳,所以那里明亮到耀眼。 江鹊知道,沈先生说带她来看日落,就一定会有日落。 江鹊坚定地相信他。 “要是今天阴天,看不成,怎么办?” 沈清徽侧头看了一眼,小姑娘就伸着腿坐在身旁,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远处的云,好像在等着那云散开。 “那我还是相信您说的。” ——可我又不是老天爷,哪能决定云过是否有日晴? ——可我也会相信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黑的白的我都愿意信。 沈清徽寂静地看着她,江鹊也眨了眨眼睛,最终有点不好意思。 沈清徽只觉心口有什么在苏醒。 两人只静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有点风声,吹动着下面的树枝。 沈清徽喜静,但更常是为了逃避什么,然而越逃避越会让他心神意乱,甚至开始长久地失眠,或许只有这样的片刻里,沈清徽才真正地享受到片刻的安静。 而这是因为——江鹊在身边。 “沈先生,太阳好像快落下了——” 江鹊语气隐隐雀跃,沈清徽抬起头,果然,遮挡的薄云散开,太阳仍然明亮,只是远处的天边渐渐暗下,是雾蓝色的云,可落日明亮,穿透了云层,像一束光。 太阳周围的云朵都被染成亮色与浅橘色的渐变。 “曾经有过一个命题,说,山林中的一抹光,你怎么知道那是光破了云,还是其实只是一缕灰?” 沈清徽静静地看着远处破开云的光,那一缕光处,隐隐有着晃动的尘埃粒子。 江鹊也没有说话,她目光专注地看着远处的天际。 总觉得,这话里有话,可江鹊猜不透。 江鹊静默了好一会,沈清徽也不再继续说,她转头看了一眼,沈清徽神色淡然,曲着一条腿,手搁在膝盖上。 很淡漠,像距离她很遥远的月亮。 记得也有人说,月光是光,但却冰冷。 可月光也是被折射的日光。 “沈先生,您想问什么呢?” 江鹊默了几秒,还是轻轻开口。 远处的太阳在下降,在一寸寸没入深色的云层,周围的夜空也渐渐变深。 “江鹊。” 沈清徽转头看着她,发现江鹊也在看着自己,安安静静的,却又认认真真的。 他静声问,“那你觉得,我是光,还是一缕灰?” “沈先生当然是光,”江鹊一字一字回,“也是必选题。” 听到这答案,好像意料内,又好像意料外。 他轻笑一声,“怎么就是光了呢?” “因为你善良呀,你对人对事都有风度,你还会鼓励我,还会夸我……” “那我要是没有鼓励你夸你呢?” “那你在那个暴风雨夜把我带回家了呀。” “那我要是没捡到你?” “那你也是一个善良,有风度的人,”江鹊看着他,鼻子抽了一下,“可能不是我的光了,是别人的光。” 这个答案是预料之外。 沈清徽觉得自己的心口好像猝不及防地被什么撞了一下。 他三十五年来,鲜少有这样感性的时刻。 他以足够的理智面对工作、人际,乃至于所有的感情。 现今,看着这双坚定的眼睛,他忽然觉得自己过往认知的一切都坍塌。 契诃夫有句话说,冷漠无情,就是灵魂的瘫痪,是过早的死亡。 她的出现与坚定的选择,拯救了他的死亡,又或者在死亡的半途中将他唤醒,重新将他带回了人间。 “江鹊,我今年三十五岁了,你今年才二十岁。” 这句话他说的很轻,像随风就能吹远了。 后半句其实没说,总觉得不说,还能尚且留下一点回旋的余地。 江鹊眨了眨眼睛,一颗心在胸膛里雀跃,又汹涌地跳着,一下又一下,激烈地撞着,还没开口,眼眶先酸了。 她明明只是误入了他的花园,可以将这一切当成一场绚丽又悱恻的梦。 可有一天,他对她伸出了手,邀请她进入他的孤岛。 “三十五岁怎么了……”江鹊再开口的时候,声音有点抖,像不知道该要作何反应。 “不能带你体验很多东西,错失了十五年?” 沈清徽想了想,时间最是留不住,他从不觉得三十五岁是老了,可遇到这样一个年轻鲜活的生命,当他意识到他正在为此悸动时,他突然想到,他们之间相差着十五个春秋。 要是他先走一步,江鹊还要独自活着数十载。 又转念一想,他想的太久远了。 “那您还是带我去滑滑板了,”江鹊诚挚地回答,“那我想做的事情,您是不是又会陪我去做呢?” “会。” “那三十五岁怎么了?” 听小姑娘这句反问,终于是把沈清徽逗笑了,到底是应该说她太单纯还是怎么? “江鹊,如果不喜欢,随时告诉我,”沈清徽也是仔仔细细地跟她说,“哪怕是对我。” 不喜欢他,或者不喜欢任何事物——他都给予她叫停的权力。 只因为她是江鹊,是他尊重且一点点鼓励着的、想要守护的小姑娘。 哪怕有一天她想飞走了,他也会送她去最辽阔的天空。 江鹊点了点头—— 明明什么都没有承诺,可是却有一种直觉,他打开了一扇门,在允许她进入。 而她为此,心花在绽放。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