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世-《生如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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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笑笑,手里捏着矿泉水瓶子:“意外性,在仁济医科大里,她永远是意外性第一的医生”
这个评价也不知是褒还是奖,但既然是青时相信的人,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佩佩的手术还没结束,于归是第一个冲出去的人,手术室门关闭之前,陈意也从麻醉医师队伍里跑了出来,郝仁杰给刘青云递器械的手伸到一半,一个大男人通红着眼眶,又把器材砸进了托盘里。
“对不起”他摘下手术帽,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刘青云看一眼维克多,放下手术刀,对方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快去吧,我这边一结束,也会马上过去”。
傅磊刚从麻醉中苏醒过来,得知佩佩手术成功已进入最后的收尾阶段,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拉住护士:“谁……谁做的?”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陆主任”。
他一下子捂住腹部的缝线,满头大汗,从床上坐了起来:“不……不可能……她站不了那么长时间……青时……青时怎么样了?”
小护士眼圈有点儿红:“于大夫一个人在抢救,也不知道……”
傅磊拔掉手背上的留置针,脸色惨白,掀开被子下床:“不行,我得……”
小护士一把按住他,满脸焦急:“您别乱动!您刚切除了三分之一的肝脏,一个月内不可以下床的!”
“已通过硬膜外麻醉,麻醉范围扩大到全身”
于归刷好手跑进手术室,陈意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她看看脸色苍白插着管子的陆青时,又看看正在穿洗手服的于归。
“就我们两个人,你打算……”
“还有我!”郝仁杰喘着粗气跑进手术室:“我虽然做不了什么,但我能给你递器械”。
于归自己系着手术衣的带子,感激之情溢于言表:“谢谢”。
紧随其后,刘青云也一头扎了进来:“我也来帮忙,怎么说我也是陆姐的半个徒弟”。
于归看着这一张张坚定的脸,眼里涌起雾气,她咬了咬嘴唇,把泪水逼回去。
“好,刻不容缓,那我们开始吧”。
她一边开颅一边介绍着自己的手术方案,说的头头是道,好似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刘青云暗自心惊:“你从多久前就开始做陆姐的手术方案了?”
于归苦笑:“从……得知她患癌那天起吧,倒也没想过有一天会真的用上”。
“于归,我尽力维持住血压,陆姐血型特殊,万一大出血的话……”陈意站在机器旁边,忧心忡忡,手里时刻拿着多巴胺准备着。
于归心里一紧,缓慢而坚定地点了头:“我知道了,我尽量控制出血”。
话音刚落,护士长拎着保温箱跑了进来:“血来了,血来了,一千毫升rh阴性血够不够?!”
一手术室的人目瞪口呆,于归却轻轻弯起了唇角。
头顶上的扩音器响了起来,刘长生出现在了观摩室里:“血的问题我给你们解决,现在分不出多的人手来,神外专家正在赶来的路上,尽全力,起码也要在神外专家赶来之前,给我保住陆青时的命!”。
顾衍之坐在昏暗的走廊里,手里摩挲着一枚子弹壳,是从陆青时脖子上褪下来的,她一直都有贴身保存,直到进入手术室之前,才由于归交给了她。
这枚子弹曾险些打穿了她的心脏,有人说这样的东西不详,她却觉得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枚幸运的子弹,因此一直戴在身上。
此刻,向来不信牛鬼蛇神的消防教官双掌合十留着泪在祈祷:如果老天有眼,请看在她救人无数的份上,也救她一命,所有的业报她一人来偿。
“顾队长,跟我们来一下”远远地,护士长跑了过来,把人带到了会议室,一份手术知情同意书摆在了她面前。
“陆主任没有其他亲属,她爷爷也远在北京,一时半会儿也过不来,虽然陆主任从前的意思是放弃治疗,但我们从来也没想过要放弃她”新上任的医务处长是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满脸憨厚。
“我们想来想去,这份手术知情同意书也只有你可以签了,我知道这很残忍,但这不光是为了保护她,也是保护我们的医生,万一……”
文件翻开第一页,用黑色加粗下划线列出了一长串可能会发生的情况及后果,包括术中大出血,术中死亡,以及终身偏瘫植物人等等。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惊肉跳,顾衍之浑身发起抖来,她咬紧了下唇,迟迟没有拿起笔。
她明白这是医院的既定程序,但她说过永远不会干扰她的任何决定,决定放弃治疗也是她的决定。
医务处长又拿了另一份文件出来:“这是放弃一切生命支持系统的知情同意书,从情感上来说,我们都不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但从一个医生的专业角度出发,脑瘤晚期的治疗已没有多大意义,预后也……”
站在人生分叉路口的顾衍之,毫不犹豫拿起笔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关系人上那一栏写下「监护人」三个字。
从佩佩的手术开始,于归已经不吃不喝站了十五个小时了,手术室里没有白天黑夜,只有永恒刺眼的无影灯。
墙上的电子时钟变换到数字九的时候,于归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长时间的精神高度集中与手腕持续用力让她的胳膊发生了不可抑制的痉挛。
手术刀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她用一只手努力想要掰住合不拢的手指,却注定是徒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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