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生如逆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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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仁杰如蒙大赦,捂着小腹跑了出去。
“青时,我们准备走啦”顾衍之拎着行李箱,站在楼梯下冲她招手。
陆青时怀里抱着薯条,回过身来看着打扫干净一尘不染的屋子,微风扬起雪白的窗帘,桌上放着一束新鲜的百合,茶几上放着码得整整齐齐的游戏碟和手柄,往事走马灯一样掠过眼底。
“陆青时,你酒量也太差了吧!”
“哇!陆老师……这本书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就你,你看的懂吗?”
“你个死好人姐,你不说话会死啊!”
……
医生唇角弯起一丝弧度,轻轻关上了门,和往事告别。
风从洞开的车玻璃吹进来,汉堡从缝隙里探出头去,冲每一个路过的人露出笑脸。
她们一路向南,从清晨走到黎明,从黎明走向黄昏,从黄昏走到夜晚。
从平原走向丘陵,从丘陵走到高原,路过了洱海的风花雪月,羌塘的渺无人烟,可可西里孤单的羚羊群。
她们餐风露宿,见过最灿烂的星空,最澄澈的大海,也在这场旅行中找到了彼此的归宿。
陆青时躺在鸣沙山上,仰望着沙漠里的月亮,顾衍之躺在她旁边,她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她的侧脸,是那么好看,琥珀色的瞳仁是那么温柔而又明亮。
可是现在那双眼睛里积攒满了泪水,陆青时能感觉到力气从自己身体里一分一秒流失。
就像这沙子一样。
她闭上眼,意识丧失之前听见自己说:“顾衍之,我们去北京吧”。
不知道人死之前,是不是都有一种落叶归根的意识。
顾衍之第二天就买了票,汉堡和薯条暂时寄养在靠谱的宠物店,她带着她上了飞机。
飞机有些颠簸,陆青时昏昏欲睡,顾衍之托着她的脑袋,眼也不眨看着她。
她知道她在害怕,害怕自己突然闭上眼就再也醒不过来。
陆青时吻了一下她的手背:“别怕……真的不行的话……我会跟你说”。
她总是这样,清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
顾衍之别过脸,吻落在她的额头:“嗯,睡吧,睡醒我们就到了”。
等她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顾衍之半抱着她,微微仰起头,无声的眼泪滑入鬓角里。
有空姐推着餐车过来,她赶紧拿袖子擦了擦眼泪,示意对方不要打扰。
空姐什么话都没说,递给她一杯白水和纸巾,又悄悄推着餐车离去。
不大的小区,位于协和医院背面,市井小巷里生活气息浓厚,有几位老人聚在树荫下下棋,路旁开着一溜小吃店,水果店,文化用品等,价格在寸土寸金的北京二环,也还算公道。
陆青时拉着顾衍之去买烤冷面,七块钱加肠加蛋加肉一大碗,小摊的主人五十来岁,一边做一边打量她们,突然眸中一亮,操着一口地道的京片子开了口:“哟,这不是陆家的小丫头吗?!眨么眼儿都这么大啦!”
陆青时笑:“大叔您还记得我”
“可不,碗(我)家儿子那时候得了癌症,还是叫你爸爸给治好的,现在都娶媳妇成家咯!”
老北京人热情好客,跟她东拉西扯,又好奇地看着顾衍之,陆青时只是笑,临走之前又执意多送她一份烤冷面,她推辞不过,好在顾衍之硬是塞了双份的钱放在篮子里,两个人才得以脱身。
“我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陆青时伸手一指,老旧的家属院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现在只剩藤蔓,若到春夏必是一片生机勃勃。
顾衍之拉着她上楼,推开落满灰尘的房门,不大不小的两室一厅映入眼帘。
这是她童年住过的房子,爸爸妈妈住主卧,她住次卧,狭窄的空间里并没有摆多少家具,都用旧报纸蒙着,轻轻一抖满层灰。
“我还以为你家不说大富大贵,最起码也要住个大点的房子吧”
毕竟是医学世家,祖孙世代都是专家教授,青史留名。
陆青时推开自己房间,灰尘涌入嗓子眼里,轻咳了两声:“那个年代的医生不像现在,做一台手术就有很多很多钱,我的父母也很节俭,他们去世后大部分积蓄也捐给希望工程了”。
顾衍之点头,这才是真正的专家学者教授吧,一辈子兢兢业业,不争权夺利,也不沽名钓誉,陆家世代人都将这一点传承得很好。
陆青时推开窗户通风换气,顾衍之拿脸盆打来水擦洗着家具,又把阳台上枯败的花枝修剪干净,地板也拖得一尘不染。
午后的阳光洒进来,洗好的床单被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着,室内弥漫着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
顾衍之盘腿坐在床上翻相册:“这哪个是你?”
她指着一张幼儿园毕业照问她,陆青时凑过去,哼了一声:“自己找”。
“这个?”她指着一个肤色略黑的小姑娘。
陆青时的脸色也黑了黑:“再找”。
“这个?”
“……那是男孩子吧”
消防教官挠着脑袋嘀咕着:“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是男是女喔……”
她不服输,又随机指了几个,陆青时通通摇头,她泄气了,把人抱住,晃着她的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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