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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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市里虽然热闹,但这段小小插曲还是引来了不少人旁观,见国相家的郎君被押着走,赵府的一干家人又都被打倒在地,众人都不敢上前当出头鸟,但还是有些好事之人,飞快地奔到国相府提前汇报。
张耳的死换来了儿子的王位,皇帝还将刘姝下嫁以示殊荣,但实际上,张敖在湘地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权力,如果要说唯一的好处,那就是湘地所有的税收都不必上缴中央,而可以自行留下。除此之外,张敖不能像他父亲张耳那样拥有军队,而且湘国的统治范围也比原来张耳的长沙国小了不少,这让原来张耳手下的一帮老臣子,现在成为张敖国相的赵午和贯高等人很不满,觉得皇帝这是忌惮诸侯王的权势,在刻意打压湘王。
这一次听闻长公主要代天子亲临湘地庆贺湘王大婚,赵午等人就开始琢磨,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深意,皇帝是不是想找个什么机会,趁机把湘地也给收回去,反正现在诸侯王也就剩下张敖一个了,就连章邯的子孙,皇帝也仅仅是给一个空有虚衔的侯位和大片土地财物罢了,想要收拾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张敖,那真是一点都不费劲。
赵午等人又听闻刘姝的父亲跟皇帝虽然是亲兄弟,感情却并不是特别融洽,这种情况下,娶一个不得皇帝喜欢的翁主,还真不是什么好事。
张敖本人倒是优哉游哉,他野心不大,也不会太在意这些事情,倒是反过来劝赵午他们不要太在意,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愁煞了赵午等人一头白发。
刘桢抵达湘地的消息,赵午等人早就知道了,不过刘桢一直住在驿馆里,对于赵午等人上门拜谒,也只是让陈素出来待客,并没有亲见,礼物倒是收下了,也不曾退回,要说她代表的是天子的态度,这态度还着实令人摸不着头脑,是以赵午他们对这位长公主的脾性与想法无从琢磨起,只觉得越发忐忑不安。
结果还在忐忑之际,就收到儿子在奴市跟人起冲突,还被押回来的消息!
赵午怒气冲冲地到了国相府门口,就见陈素一只手搭在赵辅的肩膀上,但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让赵辅乖乖地站在那里,不敢妄动。
在驿馆的时候,陈素曾经代刘桢出来迎客,赵午大吃一惊,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陈中垒丞,何劳你亲自前来?可是逆子无状,得罪了你?老朽代他向你致歉!”赵午连忙迎了过去,拱手道。
赵辅瞬即瞪大了眼睛。
陈素拱手回礼:“赵国相言重了,本是小事,只是令郎冲撞了公主,公主命我将令郎带回来,免得在外面污了国相的清名。”
赵午苦笑:“此子素来不服管教,不料今朝竟闯下如此大的祸,都怪我管教无方,待我将他绑起来亲自送到公主那里去请罪。”
陈素笑道:“国相不必如此,公主再三交代了的,请国相勿要过分怪责令郎,其实令郎也没做什么,只是今日在奴市上与公主小小的言语冲突罢了。公主言道国相律己甚严,辅佐湘王亦是战战兢兢,未曾懈怠,此事她都记在心上,还请国相不必因为这点小事介怀。”
赵午:“公主宽宏大量,但我于心何安,还请陈中垒丞帮忙转告,就说我明日一定亲自上门向公主请罪!”
陈素:“国相太客气了,公主这几日实是有要事在身,非故意避而不见,等到湘王大婚,公主自会亲临王府,与国相畅谈。”
听得他这样说,赵午只好作罢,又请陈素入内招待片刻,奉上不少礼物,这才亲自将人送走。
再看呆立一旁的赵辅,还有点恍如梦中,好半晌才道:“……阿父,那个跟我抢着买奴婢的女郎,竟然是公主?”
赵午老来得子,对这个儿子未免纵容了一些,此时见他一脸呆样就气不打一处来,随手抄起边上的青铜小碗就朝赵辅砸过去。
“竖子无知!尽给我添乱!你到奴市去,是不是又想去买奴婢了?这家里头都多少奴婢了,你还不满足!想让国相府倾家荡产你才满意是不是!”
赵辅呀呀乱叫,被打得抱头鼠窜:“公主也去买奴婢,你怎的不说,光会说我了!”
赵午一听就更气了:“长公主是当今天子的长女,你当她和你一样胡闹呢!她能代天子出巡,光凭这一点便不可小觑!你会作甚?你就成日只会跟家里头的奴婢歌伎厮混!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赵辅:“阿父,你膝下只得我一子,再打就无人送终了啊!……啊!别打别打!我躲还不成么!”
完了完了!他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还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说公主就值两块地的价格之类的,会不会被记仇啊?!
早知道怎么也该说个十块地之类的啊!
刘桢早就忘了赵辅在奴市上说过什么了,对她而言,对方只是一个仗着家族权势胡作非为,但也许还不算太坏的世家子弟,仅此而已。
她现在的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人身上。
阿平被她看得有些不安。
回来之后她就已经被桂香带去洗漱干净了,也换上了新衣裳,这些她可能一辈子也没有机会接触的布料此时却穿在身上,让她有种做梦还没醒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
似乎看出她的窘迫,刘桢缓下神情,徐徐问起她的身世来历。
阿平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表达能力还算不错,不多一会儿就将自己的来历交代清楚。
桂香虽然也是奴婢,却从许多年前就已经跟了刘桢,吃穿用度比一般大户人家的女眷还要好,听得阿平的际遇,脸上也不由浮现出难受的神色。
刘桢就道:“阿平,像你们家这样自卖为奴婢的人多吗?”
阿平不假思索:“多,多得很,我们那儿的人,基本上能卖的都卖了,有些还等不及自卖就饿死了的,也有病死的,水一退,天气热,许多人就都得病了。去年也淹过一回了,就是没有今年严重。”
刘桢叹息一声:“这两年朝廷奏报不都是说风调雨顺吗,还好我出来这一趟,否则在咸阳待久了,便连民间疾苦都不识得了。成日囿于内斗,于国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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