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月出云开叹卿奇-《流光夜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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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没错,我是舍兰!”掬影突然出声。题柔连忙拉她,她却一把耍开她的手,站出几步高声道,“我就是舍兰!一切事情都是我在幕后操控的。璇玑公子,你猜的没错。”
万俟兮静静地望着她,淡淡地哦了一声。
掬影露出一丝说不出是嘲讽还是痛苦的冷笑,沉声道:“因为沈沐杀死了我爹,所以我立志要为他报仇!于是我来了陌城,潜入沈府当了丫鬟。我看得出来,宓妃色最紧张的是她弟弟,而她弟弟则是个色鬼。于是我使了点手段诱惑了他,让他乖乖成为我裙下的不二之臣。然后我教唆他去偷镯子,又故意暗示宓妃色可以请你来侦查此案,为的就是要让你以为宓妃色为了除去我姐姐,故意布局陷害她。我一路上派杀手阻挠你,只是想让案情变得更加复杂,最好能把沈狐也一并除掉。沈沐虽然表面看来对这个不成材的儿子非常气恼,但其实不知道有多宝贝他,如果他一死,沈沐也就崩溃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我没有错!我不后悔!哦,对了还有,你怀疑的对,我之所以会暗示宓妃色去请你侦查此事,就是因为我知道自己长得像你那个短命死了的未婚妻,只要你见到我,你就肯定会想起宓桑,只要你心神一乱,我就更有把握赢……只是没有想到,最后还是功亏一溃!”
万俟兮没有动怒,依旧那么悲伤而温柔地望着她。于是掬影更加浮躁,厉声道:“现在大家都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过程就是这么简单:因为我要报复沈沐,所以我换了个身份潜入沈府。我之所以看中题柔,就是因为她长得像屈锦,我一方面想尽方法让沈沐注意到她,和她有了肌肤之亲;一方面又勾搭上宓允风开始为复仇计划做准备……就是这么简单!”
“这么简单?那你为何在题柔的药里下毒?”
掬影愕了一下,但很快答道:“还用的着问吗?你以为我会让沈沐的骨肉活着?虽然是我刻意安排她有了沈沐的孩子,但是她只不过是我的一颗棋子而已,她知道的秘密太多,我也不会让她活太久的……”
“既然这样,那么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
“呃?”
万俟兮目光如水,清到极点,也凉到了极点:“我给你机会,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杀了她。”
掬影露出了慌乱之色,“什、什么?为什么?”
“只是棋子不是吗?随时可以遗弃不是吗?那么下手吧。没什么舍不得的吧?”
掬影强笑道:“哈、哈哈!要杀也是在阴谋没有败露前杀,现在杀她,有什么用!”
万俟兮的声音依旧淡得不可思议:“虽然没有好处,但也没有坏处。而且,我们可以做个交易,只要你杀了她,我就不再追究此事。”
“你说什么?!”厅中有三个人同时发出了这声震惊:掬影,孔老夫人,还有宓妃色。
而沈狐则是轻吁口气,与谢娉婷等人继续袖手旁观。
“我以为自己说的很清楚了:只要你现在杀了她,我就饶了你,保证你可以平安无事的回凤国,并且不再有人追究与此相关的任何事。这个条件很不错吧?”
“等等!你不能这么乱来!”孔老夫人急了,连忙否决道,“她是凶手!她还是敌国的间谍!怎么可以就这样让她走?你不要胡来,我说什么也不答应!”
“是啊是啊,璇玑公子,虽然你……那个,你是很有本事,但是,这事情实在太大了,你遮不住的……”宓妃色也殷殷劝阻。
万俟兮将手一抬,止住她们两人的呱噪,一眨不眨地盯着掬影道:“你只需回答,肯,还是不肯?”
掬影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几乎站立不住。
就在这样的惊乍、震撼、紊乱、轰动中,却有个掌声非常清脆、清亮、清楚的响了起来。
所有人都静下来,纷纷朝掌声来源处望去,只见鼓掌的人竟是题柔。
坐在椅子上一直像个小媳妇般委屈、惊吓和温顺的题柔,此刻,鼓着掌,唇角轻扬,带着三分微笑三分赞赏三分优雅,最后凝聚为一分镇定自如。
“真精彩。璇玑公子。”她笑意盈盈地说道,“果然不愧是布衣神判世家的第一人。”
“姐姐……”掬影着急地唤了她一声,还待说些什么,题柔将手一摆,淡淡道:“别傻了。你以为他真的不知道我们之间谁才是真正的舍兰吗?”
掬影呆住了,孔老夫人呆住了,宓妃色呆住了,沈府所有的下人们也全都呆住了。
不是他们不明白,实在是局势转变得太快。
只有宓允风,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依旧跪在地上,但此时此刻,已无人顾得上看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题柔身上,而她端坐椅上,尊贵一如女王。
“我想在座有些人还没太明白,整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么我就从头到尾来复述一遍吧。因为我也很想知道,我究竟是哪一个步骤没有安排好,竟让璇玑公子识破了谜底。”题柔云淡风轻地笑着,寻常罪犯被揭穿后惯有的恼羞成怒、胆战心惊通通没有出现在她身上,让人不禁觉得:果然是虎父无犬女,舍定威枭雄一世,他女儿也毫不逊色。
“两国交战,输赢本是常事,只是,我父亲实在死得太痛苦,沈沐的那一枪,穿透了他的心肺,他在痛苦中挣扎哀嚎了整整一夜,后来,实在是太痛苦了,又完全没有好转的可能,我只好杀了他,给他一个了断。”题柔的声音尽管还是那么清婉悠扬,不掺杂丝毫个人情绪,但这番话,仍是听得人人动容,可以想象的出当时的情形会有多么的悲壮。
“在匕首插进父亲心脏的那一刹那,我对自己发誓说,我要让沈沐也尝尝这种痛苦。甚至,要比父亲更痛苦。于是我潜入乾国。如璇玑公子所说,我在路上救了掬影她们,又故意靠近,混在其中进了陌城。”
掬影突然喊道:“我姐姐不是你杀的!我母亲的死也和你完全无关!那分明是意外,不是你刻意安排的,我知道,不是你!”
题柔笑了笑,道:“是不是我安排的都不重要,反正我最后真的是顶了张艳的名字和身份进来了。我开始接近沈沐,发现这个男人非常非常的无聊。”
家仆们不禁吸了口冷气,这么多年来,敢用“无聊”来形容主子的,她还真是第一个。
“他为了表现对自己的前妻是何等的念念不忘,就娶了个和她很像的妾室,但又对其不问不睬,甚至不与其圆房。”
宓妃色的脸刷地变白了。孔老夫人也吃惊地转向她道:“真的么?妃色?沐儿真的这样对你?”
题柔,不,舍兰继续道:“但表面上却还做足功夫,把沈府的一切都交给妾室打理,与其说是娶妾,倒不如说是娶了个管家。”
宓妃色露出痛苦之色,孔老夫人也不便再继续追问,只是表情木然,像遭受什么天大的打击一般。
“当我发现企图以女色来诱惑他非常困难时,我就放弃了。就在这时,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舍兰说到这里,唇角上扬,笑容里便多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万俟兮立刻道:“你真的要说出来?”
舍兰明眸流转,吃吃笑道:“为什么不?今天不就是个揭破所有秘密的好时候么?你可以揭穿我的,我为什么就不能揭穿别人的呢?”
于是万俟兮无话。
舍兰悠悠道:“我发现了宓夫人和……”
“住口!”这回打断她的,是宓允风。只见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脸如死灰,但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整个人显得极其可怖,“你答应过我,绝不说的……你答应过我!”
舍兰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再度笑了,“傻子。我说的话也能当真么?”
宓允风发出一声厉吼,暴怒地扑了过去。他身形不慢,坦白说,武功还是颇有几分可瞧,然而,舍兰只是轻轻弹了弹指,他就整个人啪的倒了下去。
正好倒在她的脚边。
舍兰啧啧的叹道:“真是没用啊……像你这么没用的男人,果然只会给爱你的女人带来不幸呢。”
“难道,你、你、你从来没爱过我?”宓允风挣扎着伸出手,绝望地抓住她的裙角。
舍兰将脚一踢,他的手就也跌到了地上,再也抬不起来。
“别开玩笑了。我舍兰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女子,会爱你这种男人?”
宓允风仍不死心,犹自问道:“那、那……你还跟我、跟我……还有孩子……”
舍兰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目光,就像看着一只虫子。“你不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好色、懦弱,又容易摆布,更重要的是,宓妃色爱你爱到了骨子里,为了你她什么都可以做,你就是她最大的弱点,看穿了这点后,你说我怎么还会不找上你呢?而且,我需要一个孩子,灌醉沈沐毕竟只是下策,对于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男人大多都没兴趣,但是如果那女人有了孩子就不同了,他要负起责任,即使他不爱我,他还是得正视我有了他的骨肉的这件事……现在,你明白了吗?”
宓允风喉咙里发出一阵哀嚎,痛苦得全身抽搐,一旁宓妃色再也忍不住,冲上前一把抱住他哭道:“允风,别这样!为了这种女人,值得吗?”
舍兰无视二人的痛苦,径自看向万俟兮道:“当我从宓允风口中得知你与他的堂妹宓桑曾有婚约,而掬影恰恰与宓桑长得很像时,我便想到,也许可以利用你来促成我的复仇计划。由于我有了身孕,宓妃色便有充分的动机对付我,但没想到她迟迟不对我动手,我只好帮她一把,偷走麟趾镯,并暗示她可以以此为籍口将我赶出去。果然,她中计了,还很如我所愿的眼巴巴地请了你来侦察此案。我又不能让你破解的太顺利,所以唆使宓允风拦你。我对他说:‘如果万俟兮来了,只怕我们的事,还有你和你姐姐的事,都瞒不住了。’这个笨蛋果然就派了好几拨杀手去对付你,当然,我也从旁出谋划策,搞得整个事件越来越复杂……”
宓允风双目圆瞪,更加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宓妃色却只是抱着他哭,众人看见这一幕,心里也就明了了:这两人怕不仅仅只是姐弟关系,没准还有些儿女私情,否则舍兰怎么会说得这么邪恶与暧昧?
“但你还是很顺利地走进了沈府。我曾经想过让掬影去引开你的注意力,可惜你虽然对她与众不同,但也没有完全达到失魂落魄的地步。不过,也有让我高兴的,那就是——沈四少爷不知为何对你非常感兴趣。”舍兰说到这里,斜瞥了沈狐一眼。
沈狐打了个哈哈,摸了摸鼻子。
“我一想也挺好,你们两经常在一块,也省了我分开对付的麻烦。早在谢娉婷婚前自尽事件发生时,我便想那是个可以利用的机会,于是派人去京城尚书府,用假遗书引谢二小姐前来报仇。当她一进府,我就知道是她,动点手脚安排她去服侍你,然后在遗书上下了毒,不管她把那封信给你,还是给沈狐,都算达到了我的目的。果然,你不疑有她,接信后中了毒,可我没想到的是——”舍兰又瞥了沈狐一眼,“沈狐为了救你,竟会去偷老夫人的九玄玉露丹。”
孔老夫人后知后觉地惊声道:“什么?那天潜入我房里偷东西的人是四儿?”
沈狐笑笑,正色道:“可惜,虽然救活了她的性命,但也只是解了一半的毒。”
“我们凤国君主用来赏赐臣子的毒酒,自然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
“原来此毒就是赫赫有名的‘凤凰在笯’?”
舍兰含笑点头:“是。我还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不会给你解药。看璇玑公子的样子,大概还能坚持半个月,半个月的时间内,除非你能问我国的国君要到解药,否则……呵呵。”
谢思瞳忍不住尖叫道:“你这个女人好狠毒的心!你阴谋败露,知道自己已没办法再对付万俟大哥了,就故意留这么个大难题给他,你分明是想看他半个月里怎么为解药的事发愁!”
舍兰居然不否认,点头道:“没错。”
“你……”谢思瞳正要冲上去跟她拼命,却被谢娉婷一把拖住道:“行了,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别去凑趣了。有什么事,万俟公子自己能解决的,你这么卤莽,只会坏事。”
万俟兮淡淡道:“生死由命,不过只是个死而已。”
不过只是个死而已!
何其洒脱到极点的话!试问世间,又有几人说的出这样的话?
舍兰定定地望着她,目光忽然寂寥了,低叹道:“其实我真的很欣赏你,璇玑公子。如果能够早些遇见你的话,一切大概就都会不一样……可惜,人生,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后面的事也不需要多说了,我只想知道,我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没有破绽。”
舍兰苦笑:“公子到现在还要敷衍我么?”
“我说的是真的。你没有破绽,有破绽的是掬影,是宓允风,是宓妃色,独独不是你。”
舍兰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万俟兮诚恳地说道:“其实你不该挑选我来调查此案,换了其他任何一个捕头,都会乖乖照着你给的陷阱跳下去,不会有任何变故。可惜你找了我。你以为我看见与宓桑相象的掬影会心乱,事实恰恰相反,我只会对她更好奇,会更细致的调查她。当我发现她其实和宓允风根本没有暧昧时,我就得出结论:她之所以和宓允风纠缠,大概是为了保护谁,做假象吧?而能让她去保护的人,只有一个,就是你。”
舍兰颓然长叹道:“原来如此。其实华华性子太刚,根本就不会演戏,要她为我那样,也真是难为她了……我知道她虽然不说,但心里一直不赞成我这么做。”
掬影无声的哭了出来。
“如果说掬影是为了你而故意做戏,那么宓允风又为什么要配合呢?是不是他身上也掩藏了什么秘密?于是我让姥姥派人假借给宓桑扫墓之名,彻底调查了他的底子,发现他……”
舍兰替她接了下去,“发现他竟然与自己的姐姐乱伦。”
宓妃色整个人一震,将宓允风抱得更紧了些。人人看见她这幅样子,不但没有鄙夷,反而生出一股怜惜之情:这么美、这么年轻,却嫁了个不爱自己的丈夫,过着守活寡般的生活,耐不住寂寞,也情有可原罢……说来说去,都是情字害人!
万俟兮叹了口气,继续道:“而且,还有一事,你们都只道我是受了宓夫人的委托,所以才来陌城查镯子失窃一事的,其实,真正委托我的人,是沈将军。”
舍兰道:“他让你帮他抓回离家出走的沈狐?”
“这只是其中一项,事实上,他真正请我做的事是——”万俟兮停了一下,直视着她,一字一字道,“调查你。”
舍兰果然变色:“什么?”
“将军对于自己酒后失性一事颇觉懊恼,并且还让你有了身孕。但他始终觉得事有蹊跷,心中存有疑虑。所以,委托我来见见你,看看是真的事出偶然,还是其中有诈。”
舍兰怔住了,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惨然一笑道:“哈!哈哈!他居然请你调查我?他居然居然请你来调查我?可笑我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却不知原来一开始便被列入了怀疑对象之中……”
万俟兮道:“其实将军只是单纯怀疑你是个想攀荣附贵的女人,并不知道你真正的用意。”
“那有区别么?”舍兰笑得更是难看,“这场仗我一开始就输了,而我却不知道,哈!哈哈!真是讽刺啊,真是真是讽刺啊!”
万俟兮凝视着她的眼睛,很意味深长地说道:“从古至今,只要是复仇,本就先将自己逼上了绝路。你是聪明女子,为何也如此想不开?”
“想不开?”舍兰很慢地将这三个字重复了一遍,至此才露出怨恨之色,嘶声道,“那是我父亲啊!我的亲生父亲啊!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挣扎,向生命求救,可是没人救得了他!他生平从没流过一滴眼泪,那晚也是,即使痛的滚到了地上,即使浑身的衣服都被冷汗所浸透,他依旧一滴眼泪都没有掉!一整夜,五个时辰,我就那样在旁边看着,看着他痛,看着他苦,无能为力……你叫我怎能不恨?”
万俟兮只能沉默。
“你可知道我最后拿起匕首对着他的心脏时,心里是什么感觉?那一刀杀死的不只是他,还有我啊!还有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我啊!我尊贵荣宠安逸幸福的一生,就那样断送在了那一刀上……”舍兰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突然间,捂住自己的小腹,发出凄厉的呻吟。
万俟兮面色顿变,飞身上前握住她的肩膀道:“你怎么了?”
“我、我……”舍兰脸色惨白,眼中布满血丝,紧紧抓住了她的手。
“是不是……是不是孩子有事?很疼吗?告诉我!”万俟兮连忙扭头叫道,“姥姥,你快过来看看!”
苏姥姥连忙凑过来,正要为她检查,舍兰却紧紧抓住万俟兮的手不肯松开,原本浅蓝色的裙子慢慢地渗出血来。
万俟兮顿时感到一阵晕眩,往事的阴影再度笼上心间,然而,关切之心最后还是战胜了对血的恐惧,厉声道:“听我说!孩子是无辜的!要救他!知道吗?一定要救他!”
舍兰摇头,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唇,沙哑道:“我、我、我好恨……”
“我知道你恨,但是孩子无辜啊!让姥姥帮你检查,快!”
“我、我不要他!他生下来也只会不幸,这样的母亲,那样的父亲,这么复杂的身世,他,活不快乐的……”
“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救他要紧!”
舍兰的眼泪滴下来,落到了万俟兮的手上,滚烫滚烫。
万俟兮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双充满了痛苦、哀愁与不舍的眼睛,心中某个不为人知的部分就那样被毫无预兆的触动了,泛起涩涩的辛酸。
“万俟公子,你、你知道吗?”舍兰急促地喘息着,却仍是一个字一个字极为清楚地说道,“我那天说的话不是假的。我真的、真的很谢谢你来看我……你那么温柔地喂我吃蜜饯,就像我小时候,父亲喂我吃东西时一样……”
万俟兮的动作僵止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爱我的父亲,所以,他死了,我真的、真的是好恨好恨啊……恨到即便是让我跟沈沐一起毁灭,我也愿意!除了报仇,我没有其他继续活下去的办法,你、你能谅解我吗?”
是啊,能怪她什么呢?人生,无奈处处都是。从来别无选择。就连她自己,也一样。
其实都是错。
血不断地从裙子里渗出来,舍兰的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万俟兮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受尽委屈和磨难的可怜孩子。
“真的……不能让他活下来吗?”她试图做出最后一次救赎。
然而,舍兰只是固执的摇头,在她怀中喃喃道:“我要去见父亲了……我带这个孩子一起去见父亲,然后我们三人就可以在一起,不再分开了……那个世界里,是不会有痛苦的吧?璇玑公子?”
“嗯……”
舍兰露出一丝笑容,将一样东西放在她手中,然后闭上眼睛,就像安然入睡了一样。
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滴到地上,染红了她的白衣。
万俟兮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仿佛看见哥哥在她面前又死了一回。
那么无奈的、纯洁的鲜血,那样寂寞的、悲伤的伤口。
浮生寂寂,这一场浩劫,是谁的过错?
又能是谁的过错呢?
她抬起自己的手,血迹斑斑的手里,放着一颗白色的药丸。
像玉一样明洁,像珍珠一样圆润,散发着非常好闻的清香——
凤凰在笯的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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