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青番外-《帝阙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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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青进惠王府的那年才七岁,正是最耐摔打的年纪。
他的父亲是位小有名气的镖师,一年到头在外奔波,偶尔能闲一阵,便会在家里教他练拳脚功夫。他随了父亲的性子,爱舞抢弄棒,手里攥一支木棍,便觉得自己能占山为王,调皮起来,常将娘亲才洗干净的衣裳打翻在地。
为他的顽劣,娘亲三天两头的要揍他,却耐不住他手脚灵活,皮猴似的钻缝入隙,气得跳脚又无可奈何,经常趁他后晌犯困或者夜里睡觉的时候捉来教训。
那时候他还小,有时候被娘亲揍狠了,就赌气藏起来,非得娘亲找上小半时辰,心里的闷气儿才能顺,乖乖跟着回家去吃饭。
有一回似是六月,天气热得蒸笼似的,坐在日头低下,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掉。
他跟着伙伴们去河里摸鱼,偏巧碰上暴雨后河水湍急,险些被水冲走。娘亲听说了,又是担心又是生气,将他按在院里井口,狠狠揍了一顿。
战青赌气藏起来,想着这回娘亲下手狠,他非得躲够两个时辰才出去!
很多年后,战青都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暴雨过后天蓝得染过一般,缀着几朵浮云,他缩成一团藏在角落里,瞧着地上草棍儿的影子,等娘亲来找他。草棍儿影子越来越长,风都渐渐凉了,天都快擦黑,他还是没听见娘亲找他的声音。
战青百无聊赖,坐得久了犯困,竟就那样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满天星斗,身上凉飕飕的,周遭仍旧没人影儿,他这才慌了,爬起来就往家里跑。回到家里,才见小小的院中围满了人,点着灯笼,人人都跟热锅蚂蚁似的。他以为有新鲜事,跑过去听,却被隔壁的王婶子一把拽住,抹起了眼泪。
进了院里,镖局的总镖头在门口站着,身旁围了许多人,都苦着脸。
王婶子拖着他走到跟前,嘴里哭着念叨,“快来瞧瞧你爹,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逼仄的堂前,爹爹靠在木柜旁边,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他不明白王婶子那句话的深意,却被爹爹那样子吓得不轻,扑过去就哭了出来。
后来他才知道,爹爹是在走镖的途中碰见了山匪,那趟镖是送给京城里一位王爷的,很贵重,他拼死击退山匪守住镖车里的东西,却也被伤得极重。镖队分了俩人送他回家,途中伤势复发,越来越重,快到家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娘亲听见那消息,当即昏了过去,倒下之后,就再也没能醒来。
镖局的东家待镖师都很好,又感念仗义,帮战青发丧埋葬,料理后事。
等镖局的人和左邻右舍都走了,战青才觉得家里格外冷清。
他后知后觉的明白爹娘离去的含义,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整整一宿。
后来镖局送的东西到了京城,王府的管事听说途中故事,十分敬佩,赏赐了许多东西,捎话让镖局照顾好他。镖局的东家正巧要去京城,便带上了他,亲自去谢那管事,碰巧遇见谢珩。
那时候谢珩还很顽劣,兴许是嗅到了同样顽劣的气息,得知战青身世后,谢珩尊口一开,就将战青留在身边,当了他的玩伴。
镖局的东家哪料战青能有此缘分,当即叫他跪地感谢,嘱咐他务必听话懂事。
东家走了,留下战青在那里,慌张无措。
谢珩却拍着他肩膀,爽朗笑道:“今后你就跟着小爷,有小爷一口饭吃,绝不亏待你!”
这份爽朗战青是熟悉的,跟镇上员外家的小郎君一样。他头回上京城,头回遇到见面就得跪地磕头的贵人,原本战战兢兢不知所措,却在谢珩那笑声中觉出一丝安稳。
战青跟着谢珩进了王府,气派威仪的屋舍令他目不暇接,按着谢珩的吩咐换了套薄绸衣裳之后,更是觉得拘束不安。随后,谢珩便带他往更加幽深的院里走,说是带他去拜见王妃,好叫王妃知道,那份礼物是如何历经波折抵达王府的。
庭院重重,战青紧跟在谢珩身后,走到一处辉煌巍峨的屋前。
然后,在见到谢珩口中的“王妃”之前,他瞧见了谢英娥。
两岁多的小姑娘粉雕玉琢,穿着鹅黄的小衣裳,玉雪可爱。她原本是被仆妇抱着在院里看花的,见了谢珩,硬是挣扎着下地,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甬道上青砖平整,她那小短腿却不够灵活,也不知是磕碰在哪里,身子一倾,眼瞧着就要跌到地上。
战青离得近,想也不想,蹲身跪地,赶紧将她捞起来。
谢英娥咯咯的笑,两只小手抱着他胳膊,脚底下仍没站稳,一个跟头栽过来,在他手上糊了许多口水。她身上香喷喷的,连口水都像是带着香气,战青等仆妇将她抱走了才敢站起身,那只手却还僵直,直到小姑娘的口水被风干了,也没敢动。
……
战青就此留在王府,成了谢珩的玩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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