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红与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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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时候已经到了!”于连睁开惊恐的眼睛。他以为是刽子手抓住了他。
原来是玛蒂尔德。“幸亏她没有听懂我的意思。”他这么一想,完全恢复了镇静。他发现玛蒂尔德形容大变,像是病了半年,真真让人认不出来了。
“这个卑鄙的福利莱背叛了我,”她对他说,绞着手,气得哭都哭不出来了。
“我昨天发言的时候不是很美吗?”于连回答。“我是即席发言,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说真的,这恐怕也是最后一次了。”
此时此刻,于连玩弄玛蒂尔德的性格,冷静得像一位熟练的钢琴家弹琴……“显赫的出身这种优越条件,我是没有,”他说,“然而,玛蒂尔德的崇高心灵把她的情人抬到了她的高度。您认为博尼法斯·德·拉莫尔在法官面前会表现得更好吗?”
玛蒂尔德这一天像住在六层楼上的穷姑娘,温情脉脉,毫不做作,然而她从他那儿得不到更朴实的话。她从前常常让他受到的折磨,他回敬给了她。
“没有人知道尼罗河的源头,”于连心想,“人类的眼睛不能看见处在普通的溪流状态的河中之王,因此,任何人的眼睛也将看不到软弱的于连,首先是因为他不软弱,但是,我有一颗易于打动的心,最普通的一句话,只要用诚恳的口气说出来,就能让我的声音变得温和,甚至让我流泪。有多少次那些心肠冷酷的人因为这个缺点而看不起我啊!他们以为我在乞求宽恕,这就是我所不能忍受的。
“据说丹东在断头台下想起了妻子,大为感动;但是丹东曾赋与一个到处是轻浮的年轻人的国家以力量,并且拒敌人于巴黎之外……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而在别人看来,我充其量只是个也许。
“如果不是玛蒂尔德,而是德·莱纳夫人在我的牢房里,我能够保证我自己吗?我的过度的绝望和过度的悔恨,在瓦勒诺们和当地所有贵族的眼里,可能被当作对死亡的可耻的恐惧;这些内心懦弱的人,他们的经济地位使之免受,他们多自豪啊!德·莫瓦罗先生和德·肖兰先生刚刚判了我死刑,他们会:‘看看什么叫生为木匠的儿子!他可以变得博学,机智,可勇气呢!……勇气是学不来的。’即使是这个可怜的玛蒂尔德,她现在在哭,或者不如说她哭不出来了,”他想,望着她的红红的眼睛……他把她搂紧在怀里,因为他看到这种真正的痛苦,不禁忘了自己的推论……“她也许哭了一整夜,”他对自己说,“然而有朝一日,这个回忆什么样的羞愧不能让她感到呢?她会认为自己在风华正茂的时候被一个平民的卑劣的思想方式引入歧途……克鲁瓦泽努瓦这个人相当软弱,会娶她的,而且我相信他做得对。她会使他扮演一个角色的。
根据抱负远大而且坚定的人对常人的粗笨所拥有的权利。
“啊哈!这倒有趣:自我被判死刑以后,我一生中知道的那些诗句都记起来了。这是衰败的迹象……”
玛蒂尔德有气无力地对他说了好几遍:“他在隔壁房间里。”最后他终于注意听这句话了。“她的声音微弱,”他想,“然而口吻中她那专横的性格分毫无损。她为了压住火才放低了声音。”
“谁在那儿?”他对她说,态度很温和。
“律师,要您在上诉状上签字。”
“我不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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