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惊才绝艳-《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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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两个都没来。”小八冷冷道,“那只好恭喜诸葛焉了。”
沈玉倾只得苦笑,朱门殇的意思他懂,至于小八说的话,青城为求亲而来,若是两位小姐都不出面,只怕这事难成。
正思考间,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世侄站着干嘛?快入座啊。”
来的人正是唐锦阳,只见唐锦阳拱手道:“娘亲年纪大了,行动不便,诸位先入座稍待。”沈玉倾推辞了几句,等唐锦阳入了座,众人这才上座。
剩下六个座位,沈玉倾看着空着的座位,不由得有些忐忑起来。
又过了会,两名年纪与唐锦阳相若的男子走入,唐锦阳起身道:“奕堂哥、柳堂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青城少主,沈玉倾沈公子。”唐锦阳依序介绍,那两名中年男子,身型高胖叫唐奕,是刑堂堂主,矮瘦、嘴角下垂的是工堂堂主唐柳。唐门以毒药暗器闻名,一般门派的工堂多是负责营建工程等事,在唐门还多了监造毒药暗器的工作。
沈玉倾记得,奕府与柳府俱是灌县内的大宅邸,这两人也是唐门中的重要人物,可座位剩下四个,是否还有其他唐门要人入席?
又过了会,一名中年书生走入。只见他手持折扇,长相甚是俊雅,沈玉倾只觉得眼熟。沈未辰低声道:“哥,他是不是有些像大小姐的侍卫唐赢?”沈玉倾细看之下,果然有几分神似。只见那书生拱手道:“在下唐少卯,见过沈公子。”
唐锦阳道:“少卯兄是兵堂堂主。”
几人还未坐下,又一人走入。这人年约六十开外,方脸鹰目,虽然老迈,却是虎背熊腰,身材维持得极好。众人见他来到,齐声恭敬道:“七叔!”
这人极为有名,是冷面夫人的左右手,唐绝的七弟唐孤,卫堂堂主,负责整个唐门内部守卫,可说是冷面夫人最亲信的人之一。
唐孤见了沈玉倾五人,问道:“怎么这么多人?”又看了一眼沈未辰,“还有姑娘?”
沈玉倾道:“这是舍妹沈未辰。”
唐孤皱眉道:“好好一个闺女怎么不待在家?跟着哥哥出门,学你娘吗?”
楚夫人出身峨眉,是唐门辖下,沈玉倾早从母亲口中听说过唐孤,知道他性格暴躁刚烈,除了冷面夫人外,对谁都不假辞色,此刻听他言语冲撞,也不生气,只道:“她是雅爷的女儿。”
唐孤道:“雅爷的女儿?难怪。”
沈雅言年轻时不少风流韵事,沈玉倾料想唐孤这声“难怪”所指恐非褒意,而是暗指沈未辰随便,心中不快。
只听朱门殇道:“雅爷希望沈姑娘多出来走走,历练历练,说不定跟九大家哪个世子瞧对了眼,嫁过去当了九大家掌门,替青城长脸。”
这话是暗讽唐门让冷面夫人当掌门,沈玉倾听他这样顶撞,虽知他是替小妹出气,仍是心惊肉跳,哪有心情玩笑。唐门众人更是一脸诧异,唯有谢孤白依旧面带微笑,小八眯着一双眼假装听不懂。
果然,唐孤勃然色变,冷道:“这话什么意思?”
朱门殇忙道:“对不住,对不住,说错话了!我罚酒三杯!”说罢倒酒便喝。这道歉哪见诚意,唐孤正要发作,又听一个声音道:“老七又跟谁发脾气啊?”
沈玉倾回头看去,心中不由得一沉。来的是名年约七十的老人,左拥右抱着两名美妇,颤颤巍巍自内堂中走出,看着倒像是两名贵妇扶着他走似的。众人忙起身相迎,唐锦阳行礼道:“爹!芸姨、芳姨。”
“唉,让贵客久等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老人道,又对唐孤说,“人家远来是客,你别凶巴巴吓坏小姑娘。大家坐,坐。”
唐孤见他发话,竟收了脾气,只道:“二哥,你坐。”
老人坐下时顺手在两名贵妇屁股上各摸了一把,右边那贵妇皱起眉头道:“老爷别这样,还有客人呢。”
老人呵呵大笑,道:“都下去。”两名贵妇向众人行了礼,一同离去。
“老夫唐绝。”老人的声音沙哑,双目凹陷,脚步虚浮,一副声色过度的模样,又问道,“哪位是沈公子?”
沈玉倾忙道:“在下沈玉倾。”
唐绝眯着眼,身体前倾,打量着沈玉倾,道:“好俊的人物,不错,不错。”又问唐锦阳道,“你娘还没来?”
唐锦阳道:“娘还得等会。”
唐绝点头道:“好,好,等会,等会。”又道,“先来点竹叶青,漱漱口。”
唐奕道:“伯父,少喝点酒,养生。”
唐绝道:“养什么生?你爹活着时喝得比我凶!”
唐奕道:“所以家父走得早,身后事也没落下,那几年家里可乱了。”
唐柳也道:“是啊,四伯走得早,要不是奕哥勤奋,撑起一家,叔伯兄弟这么多,怎么挣得到今天的地位?家父有了前车之鉴,早早就立下规矩,我也少了许多磨难。”
唐绝笑道:“磨什么,你爹跟我是兄弟,难道能让你吃苦不成?”
唐奕道:“可我也有孩子,子子孙孙,唐门管不着这么多口粮,还不是疏远了。老夫人常说,张口要饭,伸手干活,天下没白吃的米粮,诸位叔侄兄弟也是兢兢业业干活的。”
唐绝笑道:“干活的事问夫人去,我不管事的。”
沈玉倾与谢孤白互看一眼,若有所思。
唐奕正要再说,忽听门口有人喊道:“太夫人到!”
在场众人除唐绝外,连忙起身相迎。
只见一名老妇身着黄袍紫金带,手持一把黄金蛇头杖,杖上双蛇交缠,形状狰狞,身后跟着八名卫士。她自门外走入,虽则年迈迟缓,仍然步履稳健,腰挺背直,脸若冰霜,一身贵气不凡,不怒自威,正是武林闻名的冷面夫人唐林翠环。
唐锦阳先喊了一声娘,又一一介绍沈玉倾等人。冷面夫人颔首道:“诸位请坐。”说完坐到唐绝身边。方才众人起身,唯有唐绝仍坐在椅子上,问道:“怎地这么慢?让贵客久等了。”
冷面夫人道:“段家寨还有几个活口,正审着。有些事还是水落石出的好。”又对沈玉倾道,“老身自罚一杯,请了。”
沈玉倾忙道不敢,举杯还礼。冷面夫人又道:“老身年纪大了,不能多喝,你们年轻人尽兴就好。”说着吩咐上菜。
十二个席位全都坐满,并不见唐家两名姑娘出面,若不是冷面夫人对青城来意一无所知,那便是故意回避了。沈玉倾暗自琢磨,一时摸不清底细。
酒过三巡,唐锦阳等人尽说些不着边际的江湖掌故、家长里短,冷面夫人只是听着,并不插嘴。唐孤唐绝也甚少说话,席间偶有交谈,也都是聊些陈年旧事。
沈玉倾想,诸葛然在青城失利,照谢孤白推算,该当会派使者前来与唐门交好,言语中试探几句,冷面夫人只是回避,他心下更疑。
席末,冷面夫人忽道:“现在酒足饭饱,该说正事了。”说着站起身来。众人纷纷放下筷子,听她说话。
“首先,谢过沈公子相助小犬之恩。”冷面夫人道,“我这儿子不成材,自以为有本事,爱凑热闹,这次丢人丢到外面去,让大家见笑了。”
唐锦阳见母亲如此不留情面地斥责,不禁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吭声。沈玉倾忙道:“世伯误中奸计,但受擒时面不改色,随后二小姐便来,我猜这应是二小姐与世伯合谋所为。我等妄加插手,差点坏了世伯的筹划,该我等赔罪才是。”
冷面夫人冷哼一声,道:“得了,我这儿子是龙是狗,我分不清吗?”又看向沈未辰道,“这闺女好标致,也是小静的女儿?”
沈未辰忙道:“家父沈雅言。”
冷面夫人点头道:“令堂该也是个美人胚子。”又问唐绝道,“你还记得小静吗?”
唐绝道:“记得,峨眉弟子不是?你一眼就喜欢上那姑娘,还想着把她招作媳妇。”
冷面夫人对沈玉倾道:“这事你该不知道,当年我可喜欢你娘了,但又想,小静心高气傲,我这儿子她看不上,要是真娶进门,像今天这样丢尽颜面,换了你娘,还不把他给宰了?”
沈玉倾尴尬道:“家母这几年性子收敛了许多。”又顺着这话题说道,“四叔去年丧偶,家父想,唐门与青城比邻,向与青城交好,又听说……”
冷面夫人打断他道:“晓得,以青城四爷的身份,自然不能随便找户人家。与青城结下姻亲也是美事,就这么定了吧。”
沈玉倾大喜,正要再问,冷面夫人又道:“再过三天便是唐门祭祖之日,来的姑娘很多,沈公子可参与盛会,也好物色一番,见着适合的姑娘尽管向我禀报,若还没婚配,我便替她做了主。”
这番话轻轻巧巧就把成婚对象推到了唐门旁支上,沈玉倾此来联姻是为联合两派,若是娶了不重要的姑娘回去,这联姻便如没有一般。
唐锦阳忽道:“奇怪,两丫头怎么不见人影?贵客来到也不出来迎接,未免也太怠慢了。”又对沈玉倾道,“我两个女儿想必公子都已见过了。”
冷面夫人道:“两丫头生病了,不能吹风,我让她们在屋里歇着。”
沈玉倾下午才与唐惊才见过面,怎能说病就病?至于唐绝艳,单看前两日景况,想来也是健康得很。他知冷面夫人是有意推托,正思索如何深谈下去,唐锦阳又道:“朱大夫是妙手神医,不如让他去诊断如何?”
沈玉倾心想:“这唐锦阳怎地这么糊涂?这样说,岂不是拆他母亲的台?”
冷面夫人问道:“朱大夫?”
沈玉倾道:“这位朱大夫是我的幕僚,略懂些医术。不过唐门名医如云,轮不到他来献丑。”
朱门殇挑了挑眉毛道:“略懂医术?是谁说收服了我,活到八十还算夭折的?”
沈玉倾见他拆台,正要再找托词,冷面夫人道:“既然如此,就去帮两个丫头看看病吧。”
沈玉倾没料到冷面夫人会这样说,难道两位小姐当真病了?他只觉冷面夫人难缠不在诸葛然之下,自己终究太嫩,完全猜不透对方用意,只得说:“既然如此,有劳朱大夫了。”
冷面夫人唤了人来,领了朱门殇下去。朱门殇本意是捣乱,报复沈玉倾众人方才的调侃,本以为冷面夫人会随口敷衍几句“小病不劳大驾”之类,没想竟真让他去诊病,只得跟了去。
只听唐柳说道:“青城想要求婚,这是喜事,我倒有个想法。二小姐品貌兼备,无人不爱,与沈四爷甚是般配。”
唐奕也说道:“四爷坐镇黔南,威震天下,也只有二小姐才配得上。”
唐锦阳道:“我这闺女性子有点野,就缺个年纪大点的管教,娘……”他话还没说完,冷面夫人便道:“大的还没嫁,小的急什么?”
唐锦阳被抢白,讷讷道:“我就是想……”
冷面夫人冷冷道:“闭嘴!”
唐锦阳见母亲喝叱,当下不敢再说。又听唐奕道:“老夫人,女大不中留,您多疼这两丫头,终究也得割爱。我倒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您老人家好生考虑下。”
冷面夫人看向唐柳道:“你也这样想?”
唐柳点头道:“是……”过了会又道,“不只柳府,清府、妙府听了这消息,都夸说是好姻缘呢。老夫人向来兼听,判事如神,大伙都信您老人家的安排。”
冷面夫人静静看着唐柳,缓缓道:“你们都觉得好,老身要觉得不好,是不是就错了?你们都定了,还问老身做什么?”
她目如寒霜,唐柳被她看得不自在,忙低下头道:“不是这意思,一切还听老夫人裁决。”
沈玉倾越听越不对劲,谢孤白在桌下拉了他衣摆,沈未辰突然身子一斜,倒在哥哥身上。沈玉倾皱眉道:“怎么了?”
沈未辰按着头道:“对……对不住……许是喝得多了,有些晕。”
沈玉倾道:“酒量不行就别喝这么多,这等失礼。”起身拱手道,“老夫人,舍妹失态,请海涵。”
冷面夫人点点头道:“你们先回房休息,我再派人服侍。”又转头对唐柳道,“你们说的老身会考虑,今日这宴席就散了吧。”说着站起身来,八名卫士立即跟上,护着冷面夫人离去。
唐绝对唐锦阳说道:“派人跟你芸姨说一声,今晚我去她房里。”
沈玉倾拱手道:“诸位请了。”说着扶沈未辰起身,与谢孤白和小八一同离去。
未到房间,沈未辰半阖星眸,低声笑道:“哥,我装得像不?”
沈玉倾笑道:“就你机灵。”
沈未辰道:“是小八拉我衣袖提醒。哥,今日这宴席,我总觉得透着古怪。”
谢孤白道:“回房再说。”
小八道:“朱大夫还未回呢。他去给唐二小姐看病,可别惹事了。”
沈玉倾道:“朱大夫是世故的人,会有分寸。”
谢孤白笑道:“你说的是刚才在宴席上拿冷面夫人开玩笑的朱大夫,还是故意拆你台的朱大夫?”
沈未辰道:“朱大夫是替我出头,不过就是胆子太大了些。”
小八道:“沈公子对朱大夫可真有信心呢。我瞧着朱大夫就是个人不惹事事惹人的命,莫说他打进唐门就语出唐突,就算他安安分分的,事情也会找上门。”
沈玉倾苦笑道:“难不成派人去抓他回来?且先看看情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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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殇跟着侍卫穿了三个园子,看见唐赢守在一间房门前。领路的侍卫上前打了招呼,唐赢问道:“何事?”
侍卫对唐赢甚是恭敬,行礼道:“老夫人请大夫来帮两位小姐看病。”
唐赢道:“大小姐睡了,莫打扰。”朱门殇见屋内果然已熄了灯。他早猜这两位小姐都是装病,于是道:“那就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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