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视野-《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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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八指指福居馆,道:“进去聊吧。”
※ ※ ※
沈未辰载着李景风从易安镇绕到新驰道上的新安镇。沈未辰问道:“你家住哪?要不要回家拿点东西?”
李景风脸一红,道:“我就住客栈仓房。”
两人正要离开易安镇,李景风忽地喊道:“沈大小姐,停一停!”
沈未辰不知他用意,勒住了缰绳。
李景风下马,望向镇中一间民居。
沈未辰疑道:“怎么了?不快些走,怕有敌人追来。”
李景风犹豫良久,道:“我有点事,对不住。”说完,像是鼓起极大勇气般,向那民居奔去,敲了门。
沈未辰不知他要做什么,过了会,只见一名少年开了门,不多时,又一名中年妇人牵着个孩子走到门口。只见李景风神色黯然,那中年妇女忽地嚎啕大哭,揪住李景风不住捶打,那少年也不断推攒李景风,李景风只不反抗。沈未辰甚是讶异,她距离较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听到那妇女的哭喊声,正不知该不该上前帮忙。很快,那妇女牵着小孩,门也没关,跟着那少年离去了。
李景风低头走来,沈未辰见他衣服被撕得破烂,脸上红肿一块,猜到是怎么回事,道:“门派会派人通知她的,你不用自己去招惹尴尬。”
李景风摇摇头,道:“跟门派的人比起来,我还算个熟人。”沈未辰一愣,见他眼眶泛红,也不禁黯然。
李景风接着道:“掌柜的死在我面前,就差一点点,我就能拉着他了……”
“你尽力了。”沈未辰安慰道,“那杀手武功很好,你救不了掌柜的。”
李景风重又上马。沈未辰等他坐稳,道:“新安镇有间客栈,我带你去。”说罢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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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殇一进大牢就把鞋袜脱了,盘腿坐在地上,道:“你也把鞋袜脱了吧。”
谢孤白靠坐在墙边,笑道:“为什么?”
朱门殇道:“前几天下过雨,牢里湿气重,我猜咱俩得住上一阵,你穿着鞋袜,闷出气味来,咱俩都不好受。”
谢孤白笑道:“听你这话,像是坐惯牢房似的?”
“我是个粗人,怕你这娇滴滴的公子不习惯。”朱门殇想了想,还是不懂谢孤白主仆冒着被牵连的危险扯进这桩事来干嘛,忍不住向谢孤白勾勾食指。
谢孤白挪了位置,坐到朱门殇身边。朱门殇低声问道:“都到这境地了,你也别装模作样了。说说看,你们趟这浑水干嘛?”
谢孤白沉思片刻,神情庄重,也跟着压低声音问道:“如果说出来,你能保守秘密?”
朱门殇忙点头:“当然能!我谁也不会说!”
谢孤白点点头,嘴角上扬,直把眉毛都笑弯了:“其实,我也能。”
朱门殇把白眼都翻到后脑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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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倾走入福居馆,见四具点苍门人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心想:“他们可没料到来抓个店小二,竟丧命在此。”他将倒在门口的掌柜尸体搬进屋内,以免他横尸在外,吓着附近邻居,又挑了个角落坐下。小八径自走入后堂,找了个小炉,煮了一壶水,拿了茶叶与茶杯,并着火炉一起带出。
“舍妹与我手足情深,有什么话,不用避着她。”沈玉倾道。
“这件事就不能说给她听。”小八倒了茶,说道,“我知道凶手为什么藏起凶器了。”
“喔?”昨天还不知道的事,怎么今天就知道了?这古怪伴读,装神弄鬼倒是跟他主人一模一样。
“我先说结论。”小八取了一小撮茶叶,放进壶中,又用热水烫过杯子,将滚水冲入,茶叶在壶中漾开,逐渐舒展。
“最快后天,诸葛然会来青城,就这件事兴师问罪。”
点苍副掌门诸葛然?这不可能!沈玉倾心想,不过就是个使者,又是夜榜杀人,到底与青城何干,要劳动诸葛然这个点苍二把手亲自前来问罪?再说,即便飞鸽传书,恐怕也得今天点苍才会得知消息,就算星夜兼程,最快也得三天后才能到。
“这事一层包着一层,层层叠叠,才让一件简单的事弄得这么复杂。我先问公子,你怎么得知夜榜在此行凶的消息?”
沈玉倾想了想,道:“夜榜在九大家都有暗桩,想当然耳,为了反制夜榜,九大家也各自安排了自己的密探。一名密探在贵州查到可疑人物,循线听到了这桩交易,说有人出了五百两买点苍使者的命。”
“五百两不是个小数目。”小八道,“若是私仇,这价未免高过头了。再说,如果是使者的私仇,又何必挑被保护得最严密的出使期间下手?若不是私仇,那就很值得商榷了。”
沈玉倾静静听着,道:“原本我也以为这是针对点苍或者青城的刺杀,只是目的为何仍不清楚。”
“方才公子说密探亲耳所闻,亲眼所见,可认得人?可有抓到人?”
“大网捕鱼,百密一疏,让对方跑了。”想到这事沈玉倾便有些懊恼,若当日抓到人,便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消息本来就是故意放出来的,消息不放出,你怎会来福居馆等人,又怎会放走使者?”
沈玉倾沉吟半晌,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于是道:“你的意思是,雅爷故意要我出丑,排下这事?”想起大伯这几年的冷淡与威逼,是有这个可能,要不谁会用五百两重金请来箭似光阴这等人物刺杀一个使者?
“雅爷急于结案也是为此,这是他的视野。”小八为沈玉倾倒了茶。
这就是小八支开小妹的理由,但这又与诸葛然无关。沈玉倾问道:“这件事又与点苍有什么关系?”
“公子能保证,知道这暗杀秘密的人只有你们?如果诸葛副掌也知道了呢?”
“他早就在等使者被刺杀。”小八淡淡说着,毫无波澜,“如果使者平安抵达青城,那便无事,若是死在半路,那他就有理由来青城兴师问罪了。”
“兴师问罪?只为一个使者?”沈玉倾不信。
“还有这群人。”小八指指地上四具点苍门人的尸体,“他们来查案,却横死在这,你说,杀手是谁派来的?”
沈玉倾不可置信,说道:“难道是点苍自己买的杀手?”
小八道:“使者在青城遇刺,查案又被灭口,这足够借题发挥了。如果诸葛然又查出那支箭就在青城……”
“你说过那是栽赃嫁祸的好物,算不上铁证。”沈玉倾道,“就算在青城找到了,也可能是栽赃。”
“如果那真是能指认凶手的铁证呢?”小八问,“比如一个抵赖不了的证物?”
“那凶手早就毁掉了。”沈玉倾道,“如果拿走箭的人真是凶手,没有凶手会把证据留下。”
“你上过山。以琴杆为箭,能一箭中的射杀使者,当真惊世骇俗。”小八道,“如果琴杆里头藏着一支乌金玄铁呢?”
一瞬间全都明白了。沈玉倾想通了,箭似光阴能以琴杆为箭,不仅前进后出射杀使者,还在车厢上撞了一个凹槽,并不是因为他功力通天,而是因为就跟小妹的峨眉刺一样,箭身里藏着一根乌金玄铁条。所以凶手才要收回那支箭,如果那支箭被发觉,青城就坐实了刺杀使者的罪名。
“诸葛然猜到了这事,早守在边界,只等消息一来,他们就动身,最迟后天就会到青城。
“既然如此,你们当初为何还要帮夜榜?”沈玉倾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动怒,但仍隐忍着。
像是察觉了他的怒气一般,小八道:“你真以为那刀客出现在客栈就为了杀这四个小喽啰?”
“难道还有别的目的?”
小八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回答:“如果箭似光阴治不好眼睛,出了这客栈,刀客杀的人就是他。从他身上的琴里能找到乌金玄铁,那是沈家独有的宝物,你说,到时要怎么分辩?”
沈玉倾突然觉得有些发寒,他明白不知不觉中,青城已经遭了算计。
“威逼青城答应点苍的条件,这是诸葛然的视野。”小八道,“现在只剩一个问题。”
小八喝着茶,慢条斯理地说着:“如果真能抓到凶手,你们交不交?”
沈玉倾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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