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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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幼兰应该给猫打过疫苗。”时濛说,“所以我才没事。”

    对面沉吟片刻:“你想养这只猫?”

    时濛没说话,只是突然想起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他走了许多地方,好不容易找到那只猫时,心底除了麻木的荒凉,还有隐隐涌出的一点庆幸。

    又想到某天画画时,被一只猝不及防跳到腿上的猫吓到的惊惶。

    “我先去看看。”时濛说,“猫是猫,人是人。”

    毕竟有些人还不如猫,不该混为一谈。

    时濛本想打一辆出租车,来回五六个小时车程,多贴点油费总有司机愿意跑。

    可他忘了今天周日,道路交通繁忙,又逢雨天,在路口等了十来分钟,再走过两条街去十字路口等,也没等来一辆空车。

    平时不爱出门的坏处此刻显现了出来,时濛这才想起江雪说过网上也可以打车。他一手撑伞一手按手机,雨点被风吹到屏幕上,手指打滑怎么都点不开程序。

    这时,一辆黑色的路虎在路口拐弯转过来,缓缓停在时濛面前。

    傅宣燎从驾驶座下来,没打伞,走到时濛跟前:“去市区?”

    时濛摇头,继续摆弄手机。

    “那是回枫城?”傅宣燎立刻说,“上车吧,我正好也要回枫城。”

    时濛抬起头,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

    傅宣燎一被他这么看着就没了主意,退让道:“你看现在也不好打车,不如就当征用我的车,按里程计费,如何?”

    左右短时间内是等不到车了,这种时候越是推拒反而越显得矫情。时濛自认只是想搭个便车早去早回,没有其他想法,权衡之下便点头同意。

    上车后,傅宣燎先抽了几张纸递给时濛:“擦擦脸。”

    外面风大雨大,就算有伞身上也淋湿小半。时濛接过来对着脸胡乱一顿抹,扭头刚要找垃圾桶,手上揉作一团的纸巾就被拿走了,换成一条薄毯。

    “盖着,身上都湿了。”

    傅宣燎不慌不忙地安排着,发动车子的同时将空调温度又调高了些,出风口也往时濛那边拨了拨。

    或许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直到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时濛才意识到傅宣燎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其实也是过往的遗留习惯。

    就算在他们闹得最凶的那段时间,傅宣燎被他逼得再生气,也会因为下雨走过来为他撑伞,会因为他怕冷调高车里的暖气。

    风雨被隔绝在外,薄薄的毛毯将温度锁紧。时濛望向被水迹模糊的车窗外,很轻、很慢地呼出一口气,心也随着寒气排空没了依托,缓缓坠落下去。

    出发时是中午,走得匆忙,上了高速傅宣燎才想起来问时濛吃了没有。

    时濛怕麻烦说吃了,傅宣燎点头:“那就好。我还没吃,待会儿服务区买点东西对付一下。”

    到了服务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傅宣燎买了远超一人食量的食物,鸡蛋、烤肠、关东煮,玉米、粽子、烤鱿鱼,手上拎着的塑料袋里还装了各色饼干饮料小零食,种类之丰富仿佛把整个服务区可以吃的东西全都搬来了。

    车里的味道一度无比精彩。傅宣燎虽说平时不在意饮食,但到底为了健康鲜少这样不忌口,他抽出一根烤鱿鱼在时濛面前晃了晃:“你闻闻,像不像高中那会儿学校门口烤串的味?”

    时濛被迫闻了一鼻子油辣香,抿了抿唇:“嗯。”

    “尝尝看,说不定味道也差不多。”

    都送到嘴边了,时濛便接过竹签,咬了一口。

    “是很像吧?”

    “嗯。”

    有一就有二,接下来十分钟内,时濛在不知不觉中吃下了傅宣燎以各种理由递来的食物,包括但不限于鸡蛋一个,烤肠一根,玉米半根,以及咸味零食若干。

    等被填满的胃传来饱腹信号,时濛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分明说了吃过午饭,眼下大半食物都进了他的肚子,不可谓不打脸。

    时濛顿时如坐针毡,把手中的垃圾袋团了团,就要下车去扔。

    被傅宣燎抢先一步,从他手里夺走垃圾,三下五除二并到一个袋子里,开门下车前只交代了句:“坐着别乱跑。”

    时濛自然是不会乱跑的,这处服务区在浔城下辖的一个县里,人生地不熟,周围除了高速公路就是一望无际的田地,他能跑到哪里去?

    可傅宣燎似乎真的认为他会跑,扔个垃圾都在赶时间,伞也不撑被淋成了落汤鸡,回到车里甩甩脑袋,水珠都甩到时濛脸上。

    “抱歉。”

    他也知道自己莽撞,拿了抽纸去给时濛擦,被时濛别过头躲开,嘴角还噙着笑意:“要不你去后座吧,还能躺会儿。”

    喂饱了就哄睡,仿佛把人当猪养。时濛不动声色地蹙眉,想着远离总比就近好,到底没拒绝这个提议。

    早已不冷了的时濛把毯子叠整齐,扭身放回后座。

    然后在转回身的刹那,撞上傅宣燎直直看过来的视线。

    雨天昏暗,车内没开灯,氛围好似自上车起就已经奠定,与温暖和湿润脱不开关系。

    单方面的靠近也足以迅速缩短距离,两人近到呼吸都撞在一起。

    而此刻,时濛不合时宜地想,如果当时他留在那片汪洋大海里,是不是就不会再被勾起回忆,不再本能地眷恋对方身上的温度?

    就像死气沉沉的东西,总妄想沾染点鲜活的生机。

    就像关于那只猫的零星记忆,本不该存在于他死过一次的脑海中,他早该脱离,不该再为这些事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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