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太阳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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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妈妈便是隔壁潘阿姨了。时濛道了谢,潘家伟摆摆手说不客气,然后不客气地拖了张餐椅反坐,双臂挂在椅背上,晃悠着问:“听说你一周没出门了,憋在屋里干吗呢?”

    家里很少来客人,时濛按自己的想法行待客之道,倒了杯热水摆桌上,就回到画架前坐下了。

    回答也言简意赅:“画画。”

    “还是给早餐铺挂墙上那幅啊?”见他用左手画得艰难,潘家伟劝道,“那老板娘哪懂这些,说不定以为你画幅画跟小学美术课作业差不多,也看不出个好赖,你这么上心干吗?”

    时濛用刚洗过的笔调了个饱和度低的米黄色,涂在包子皮上:“认真和敷衍,通过肉眼可以分辨。”

    潘家伟撇撇嘴,从桌上顺了只橘子,悠哉地剥。

    “没想到你真是个画画的,先前还以为……”

    时濛搬来这里一月有余,早前潘家伟周末回家,就跟着潘阿姨来走动过几回,如今说出这话,自是引起时濛的好奇。

    他停了笔,转头看向餐厅方向:“以为什么?”

    潘家伟也在看他,突然视线相对,被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清澈双眸看得没来由一阵心虚,匆忙别开了眼,声音也微弱下来,含糊道:“还以为你是……明星呢。”

    过了好半天,时濛才反应过来,潘家伟是在说他好看。

    由于常年憋在室内画画,接触的人少,除了江雪偶尔在公开场合拿他的皮相作为宣传卖点,旁的时候时濛几乎没听人当面夸过他。

    因此被说像明星,他难免意外,转念又一想,之前总被人说像狐狸精,虽然是贬义,但这里头大约也有认可他长相的意思。

    而之所以采用的形容大相径庭,则是因为背景不同。

    在枫城,他是时家的私生子,是妓女生的儿子,便理所当然地是大狐狸精生的小狐狸精;在浔城,无人知道他的背景来历,便以貌取人地以为他是隐居于此的“明星”。

    参透这层道理,时濛对这个世界的荒谬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不过他知道潘家伟只是心直口快,这么想的便这么说了,没存什么揶揄之心。

    “我不是明星。”时濛只能说。

    “那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我没躲。”

    “我才不信。”潘家伟掰了瓣橘子塞嘴里,酸得直闭眼,“住在这城乡结合部的,除了老头老太,就是出门躲债的。”

    时濛敷衍地“嗯”了一声。

    好不容易把橘子咽下去,潘家伟深呼吸缓了缓,追问道:“那是钱债还是情债啊?”

    他随口一问,时濛却认真思考了下。

    结论是没有债,无论哪种都早已还清。而且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所谓的情。

    潘家伟也习惯了时濛的寡言,没等到回答只当他没听进去,吃完橘子拍拍手,站了起来。

    “你忙,我先走了。”

    时濛再度站起来,把人送到门口。

    潘家伟走在前面,转过身来时,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的时濛险些撞到他身上。

    他这才发现时濛只比他矮一点点,额头齐他眼睛,头发很黑,身上有一种天然的皂角清香。

    莫名叫人红了脸。

    别开脸轻咳一声,潘家伟说:“下个周末,我带吉他回来,把新写的歌唱给你听听。”

    时濛愣了下,像是不知道为什么要唱给他听,不过到底没拒绝,轻轻“嗯”了一声。

    走到院门口,潘家伟又回头,交代独自在家的小朋友似的:“我妈说最近这儿总看到外地车,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干什么来的,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这话时濛听进去了,次日一早,就去街上找锁匠。

    江雪这处房子装修得仓促,院门还没来得及上锁,安全起见,时濛打算给她装一个。

    几乎是刚出门,他就察觉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

    转眼又是周六了。

    连夜来到浔城的傅宣燎双目通红,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公司和员工开会,完事饭都没来得及吃就开车出发。

    幸好赶上了,傅宣燎赶几步上前,在连续追问“今天打算干什么”“我们这是去哪里”均未得到回答后,他跟着时濛定住脚步,抬头盯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

    还没看出什么名堂,就见时濛掏出手机,拨通了其中一则的电话,迅速跟师傅口头约定了时间,扭头往回走。

    “锁匠?”傅宣燎一面跟着他走,一面追问,“门锁坏了吗?要不我先试着帮你修?”

    时濛自是不理,等到修锁师傅上门来,从工具包里掏出一把方方正正、看着分量就不轻的锁,傅宣燎才恍然明白过来。

    师傅哐哐哐地给院门安锁,傅宣燎问在监工的时濛:“这是为了……防我?”

    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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