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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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湿凉的雨回到院子,虞桃正蹲在廊下看枯萎的花儿,口中念着前些日子刚学的诗。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虞小满也跟着念了一遍,而后扬起脸,任雨水肆意打湿面庞,沁润鬓角,令眼中流出的咸涩液体也一并失了温度。
这场雨并未下很久,午时刚过便停了。
只是天空迟迟不放晴,院子里一地的花瓣落叶吸饱雨水黏在地上不肯动,虞桃一面艰难地扫一面埋怨臭老天,时不时还要进屋看看虞小满,见他乖乖坐在床边缝衣裳,心里才安定。
“那个什么别院,我跟你一块儿去。”下午打包行李,虞桃连同自己那份也一块儿收拾了,“若是不让我去我就偷跑,反正我卖身契又不在这陆府,他们能奈我何?”
虞小满已将三天后便离开陆府的事同她讲了,虞桃虽不明白昨个儿还说要在这里陪陆戟的人为何突然想通,但到底希望他过得好。如今陆家上下都晓得虞小满乃替嫁,并非真正的虞梦柳,作为“帮凶”之一的虞桃若再不站在他这边,他就当真孤立无援、举目无亲了。
谁想虞小满细细思忖后,得出个让她留下的结论:“那别院恐怕地处偏僻鲜有人往,若是吃不饱穿不暖,你岂不是得跟我一块儿受罪?”
虞桃自是不怕吃苦的:“没东西吃咱俩就在院里种菜,没地方睡咱俩就堆个草垛子挤挤取暖,这日子还能过不下去不成?”
大抵是觉得说不过她,虞小满想了想,说:“可我是男子,你姑娘家跟我住在一块儿,会被污了名声。”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惊悚的话,是近来虞小满新添的特长。
听闻惊天秘密的虞桃目瞪口呆了足有半个时辰,而后耗子一样呲溜蹿出屋去,到晚上都没再踏进主屋。
虞小满料想到她该是这样的反应,做足准备便谈不上有多失落,毕竟是他欺瞒在先。
晚上用饭时,虞小满捧着饭菜敲门,半晌没人来开,便将吃食放在门槛边上,冲里头道:“饭还是要吃的,气坏身子不值当。”顿了顿又添一句,“今儿个有你最爱的栗子糕,再放一会儿就凉了。”
虞小满尽人事听天命,最后虞桃究竟吃没吃他不知,次日早晨倒是看见她出了房,拿着扫帚东扫一下,西铲一把,弄得落叶到处飞。
见到虞小满也没扭头就跑,反而哀怨地觑了他一眼,鼓着腮帮子好似余怒未消。
两日功夫,足够消息传开,也足够虞小满在府上的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日中午饭菜迟迟没送来,差人去催,厨房那边才磨磨蹭蹭送来一碗白米饭和一份凉透了的青菜豆腐汤。
虞桃沉不住气,当场就同那送饭的嬷嬷呛声:“就这些残羹冷炙,比下人吃的还差,能给主子吃吗?”
那送饭的嬷嬷也不好与,睨着虞小满,从鼻子里哼道:“他已经不是主子咯,没被扭送官府告他个偷梁换柱已经是咱们老爷宅心仁厚,就别挑三拣四了,凑合吃吧。”
虞桃气不过,再欲上前理论,被虞小满拦住。
“后日就走了,不差这一两顿。”
虞小满说着便坐下,捧起饭碗往嘴里扒了一大口白米饭。
冷不丁想起已经不在这府上的云萝,那会儿她言之凿凿地说一旦失去陆戟的庇护,他必难在这府上苟活。
原来不是吓唬他。
饭也是凉的,硬得像石头,虞小满嚼了好几下仍咽得艰难,虞桃给他舀了两勺汤兑进去,悄么声地红了眼眶。
“昨个儿我一夜没睡,把这事捋清楚了。”虞桃梗着脖子说,“我是你的陪嫁丫鬟,无论你是男是女,是猪是狗,我都只认你一个主子。”
虞小满噎了一下,心道我非猪也非狗,而是一条鱼。
不过很快就不是鱼了。
兴许也意识到比方打得不妥,虞桃别开脸,带着一点还没发泄完的气,凶巴巴地说:“反正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休想甩掉我!”
离别前的时光如同白驹过隙,虞小满白日里蹲在池塘边发呆,夜里做手工活儿,不知不觉便到了临行前的最后一个下午。
晌午段衡被陆戟差来带话,说明天日出便可出发,人走后虞小满在桌前枯坐许久,虞桃上前与他说话他才回了神,挤出笑说:“明日就走了,不如趁空闲一起去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要添置的。”
二人步行出门去。
京城的街道总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从前虞小满爱凑热闹,看见什么稀罕玩意儿都要瞧一瞧,这回没兴致,沿街向前走着,目光却是虚的,没在任何一处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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