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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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音,陆戟再熟悉不过。

    沙场上刀剑无眼,如何血肉横飞触目惊心的场面他都见过,临了枪还是要挥,敌人还是要杀,作为战士,他从不会为这微不足道的动静停止征伐的脚步。

    然这回,他停住了。

    他甚至不知自己是如何转过身去的,待到虞小满惊惶的面孔闯入眼中,佝着的躯体慢慢下滑,陆戟才醒神似的,捞住他的腰将他往怀里带。

    另一只手还握着他纤细的腕,随着指腹下的脉搏渐弱,触及的目光游离涣散,犹如攥不住的生命在飞速流逝。

    心脏仿佛就此停跳,陆戟气息颤抖,哑声唤他:“小满……小满……”

    偷袭者见捅错了人,匕首也顾不上抽走,连滚带爬地跑了。

    无人抽得出空去追。

    歪在地上的灯笼发着微光,虞小满许是吓坏了,又许是痛感迟滞蔓延,眉心蹙起,喘得很急,两片唇都在哆嗦。

    即便如此,他仍固执地背朝袭击的方向,将丑恶与鲜血留在身后。

    而后弯起唇,对着陆戟扯出一个自以为明媚实则凄楚苍白的笑容:“总算……总算轮到,我救你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天刚破晓,城东陆家大少爷在家中遇袭的事便闹得人尽皆知。

    沈寒云策马赶来,到门口翻身而下,缰绳都顾不上递给小厮,一阵风地冲了进去。

    整个陆家上下都乱了套,陆大少爷的院子尤甚,仆妇小厮门进出不歇,个个面带愁容脚下生风,忙得没空待客。

    里头倒是出奇安静,唯有弥散的草药气味昭示着此处有位受伤的病人。沈寒云走近时,陆戟正从卧房出来,面容憔悴,似是一夜未眠。

    沈寒云伸长脖子什么都没看到,抬脚要进去,陆戟先一步将门扉合上,问:“你怎么来了?”

    沈寒云并未作答,而是问:“是陆钺吗?”

    得到陆戟的肯定回答,沈寒云又问,“他怎么样?”

    “方才醒了一刻,又睡下了。”

    陆戟整个人疲惫又低迷,好似还未从昨夜那场突如其来的事故中抽离,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答非所问,又道:“未伤及要害,已无大碍。”

    “无碍?”沈寒云听了这话非但没放心,反而激动起来,“陆钺是个什么东西,会干出什么事,旁人不知道,你我还不清楚吗?街头巷尾都在传那匕首足有九寸长,陆钺想要你的命,眼下小满为你挡了,你说他无碍?”

    陆戟本就神思飘忽,被如此质问,越发迷茫了。

    “你说不会让他有事,我才没有把他带走,结果你让他为你挨刀,这便是你口口声声的‘不会让他有事’?”

    “是不是回头他说挡刀是自愿,你还能当他在你身边待得很开心?”

    沈寒云脾气上来,说话便不怎么客气,句句往陆戟心口戳。

    陆戟张了张嘴,尚未来得及说什么,再度被抢了话。

    “陆启之,这叫卑鄙。”急火攻心顾不上许多,沈寒云愤愤不平道,“你知他爱慕你,便把他当做上天赐予的慰藉,不管会将他推到如何危险的境地,都可以仗着他对你的爱慕把他留在身边,这就叫卑鄙!”

    眼波狠狠一晃,“卑鄙”二字令陆戟蓦地怔住。

    垂眸望向动弹不能的双腿,又看那绑在身侧的蛋络子,陆戟深深吸进一口气,却连“我不是”都说不出口。

    任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陆钺会如此沉不住气。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如今闭上眼,灰败发青的面孔、满手淋漓的鲜血仍历历在目,除却得知母亲亡故那日,陆戟从未如此心慌惧怕过。

    他怕怀中的人静悄悄地没了声息,所以他拼命攥紧他的手,从夜深至天明攥了整整一宿,试图留住他,不让他离开。

    就像先前虞小满发烧卧床,手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牵的,最后舍不得放的却是他陆戟。

    如今虞小满毫无生气地躺在里面,皆是因为他挟恩图报,分明自顾不暇还要将人留在身边,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付出。

    陆戟扬唇,自嘲一笑,放弃了辩驳。

    这可不就是卑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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