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不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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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午,京郊练武场迎来访客。

    沈寒云一进门,就发觉气氛与从前大不相同。平日里这地方除却振奋士气的呼喝声,几乎听不到旁的动静,今日进到处理公事的屋子里,来往走动的将士脸上都带着笑,年纪小点儿的走路都连蹦带跳,活像得了犒赏要回家讨媳妇儿去了。

    陆戟再外头监督操练,回来拿名册的段衡被沈寒云撞上,被问到怎么回事,段衡咧嘴嘿嘿笑:“将军心情好,我们也跟着瞎乐呵。”

    问为何心情好,段衡眉飞色舞地把旁边桌上放着的一兜蜜饯拎到沈寒云面前:“夫人有赏,见者有份!”

    约莫一炷香后,陆戟回到办公的屋子里,推门便见沈寒云歪在窗边的贵妃榻上,懒散地翘着腿,一手撑脑袋一手捻蜜饯,还嫌不够惬意,问陆戟可有酸梅汤喝。

    陆戟行至桌前:“你那儿不多的是青梅酒吗?”

    “不一样啊。”沈寒云说,“酸梅汤是消夏解暑的,青梅酒是月下畅饮的,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去了。”

    不知哪句戳动了陆戟,听罢他居然弯唇笑了一下。

    沈寒云见了鬼似的坐直身体,叼着的蜜饯险些掉出嘴:“等等,等我先出门看看,今儿个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到底相交多年,自伤了腿后陆戟沉寂许久,如今这张脸上总算有了木然以外的表情,恢复了点正常人的模样。沈寒云为他高兴之余,不由得好奇:“我听说,今儿个这蜜饯是夫人请的,怎么着,刚上交了钱袋,一眨眼又讨回来了?”

    陆戟没想到昨日在刘家的发生的事传得这么快,不过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便答道:“他主动上交的,说是赔礼,我觉得太多了,他便让我请大家吃顿好的。”

    嘴里的蜜饯突然就不甜了。

    沈寒云干嚼两下咽下去,虽好奇何为赔礼,却也知再问下去不合适,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从怀里掏出一叠信件丢到陆戟桌上:“可惜我今儿个不是专程来玩的,但愿你看了这些还笑得出来。”

    室内点了千步香,南方献来的贡品,据传熏人肌骨后可保不生百病。

    陆戟本不好弄这些,奈何是皇帝赏的,说可助他治腿。天家赏赐不可转送他人,横竖不用也是浪费,他偶尔记起便点上,熏得满屋馨香。

    沈寒云倒是喜爱这味道,深吸几口,倦意更浓,眯眼打了会儿盹,好容易等陆戟看完了,没什么精神地问:“如今各处也差不多部署到位了,怎样,到你说的那个恰当的时机了么?”

    天还没黑,屋里已经点了蜡烛。陆戟将烛台拨到跟前,将那几封信递上,仍火焰张牙舞爪将其包围,再吞噬,落下一片灰烬。

    火光熄灭,眸底蒙上阴霾,陆戟说:“就快到了。”顿了顿,又道,“多谢。”

    “何须如此客气,你韬光养晦这么些年,等的便是这一刻,我作为朋友自当鼎力相助。”

    低头瞧了一眼飘着袅袅残烟的烛芯,沈寒云恍惚须臾,接着道:“只是,接下来局面势必大乱,你可替他做过打算?”

    陆戟垂眸,掩去情绪:“我的计划里本没有他。”

    “可他出现了,说不准会影响你下一步的计划,而且……”沈寒云爽快惯了,难得言辞犹豫,明知自己没有立场,还是忍不住说了,“而且我看得出来,他很喜欢你。”

    垂放在桌面的指尖颤一下,碰了一簇烟灰,陆戟的声音依旧无甚起伏:“我自有打算。”

    话音刚落,沈寒云双手抱拳,以下属之姿态单膝跪地:“以友相交十几载,这是我第一次有求于你。”

    陆戟惊讶于好友突如其来的大礼,忙去扶他:“有事起来说。”

    沈寒云偏不起来,梗着脖子道:“他是我的恩人,我没办法看着他涉险,先前就向你要过人,眼下我的心意不变。”

    陆戟一怔。

    “我知你对他无意,倘若你能念他几分好,便将他交于我,我定竭尽所能护他周全。”

    七月处暑,天气已不似盛夏那般炎热,夕阳西下时分,轩窗大开,有凉风挟草木清香灌入屋内,令虞小满想起每年这时候抓紧时间到海边淌水的孩童。

    掐指算来,竟有半年未曾见过海了。

    今日方从小甲小乙处得到璧月姐姐传来的口信,除却帮他打听的消息,璧月姐姐难得在末了附了句温情话语,问他是否想家,若是想了就快些回来。

    虞小满摸了摸缠绕在腕间的水草,心说,怎么可能不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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