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丝绢小像-《庶子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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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俣身上的噬心蛊,发作起来没有规律,想动了就会动一动。不过因为杨暄与他总在一处,亲密不断,这蛊虫压制的不错,并没有多折腾崔俣。

    这一次,大概是崔俣身体虚弱,本身抵抗力就下降,蛊虫就跟着兴风作浪了。

    杨暄见崔俣好好的,突然咬紧牙关,身体颤抖,手捂向胸口的位置,身体还略略弯了起来,就知道不对,赶紧割破手腕喂血给崔俣。

    他的血,是压制解药……

    “你反应的很快,给血时机很对,这一波,算是压下去了。”王妩擦着手,蹙起的眉头并未舒展,“可这种时候突然发作,不是个好信号……”

    杨暄眉头紧紧皱起:“怎么说?”

    王妩眼睛看向他:“照理,他身上的蛊有你精血压制,你二人亲密度未有下降,这蛊应该一直不发作才对,可今日它动了。它能意外动一次,就有第二次,日后,只怕你不能久离崔俣身侧。而且,他身上这蛊,若四五个月还未能得到方法尽数除去,就危险了。”

    杨暄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龙卫那边已有蛊师线索,过了年,就会有人过来,加上路上行程时间,四五个月,应该能赶得及。

    至于久离……他怎会舍得久离崔俣身边?

    如今形势于他大好,除了顾忌到阿史那呼云,他得尽量低调,旁的事,已难不倒他,每日抽时间看看崔俣,完全做得到。

    “还有他这晕……也晕的没道理。”

    王妩又捏了一次崔俣的脉,细细感受:“思虑过多,心血枯竭,又遇严寒,邪风入侵,数病齐发,一时意识抽离是可能的,但一直这般昏睡,不得清醒,却是不应该。他脉象有疾,却很有力,按理不该这般虚弱。”

    杨暄若有所思。

    崔俣类似病况,他经历过几次,除噬心蛊外,旁的症状与以往无益。他担心,只是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如今王妩这般说,脉象有力,生命无虞,想是不会有事了。

    “许是体质特殊,崔俣这样子,我照顾过几次。”

    王妩听他这般说,眉间忧虑收起了些许。

    天下疑难杂症那么多,个体差异也屡屡存在,她哪能看的全?家属有经验,就代表这病症有规律,有门路。

    “那我先开个方子,驱除他身体里的寒意……”王妩坐在桌边,刷刷开方子,眼睛内隐含亮光,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她必须得好好跟进病情,随时捏脉,好好研究一下这特殊体质!

    于是接下来,王妩就在崔家住下了,也不回王府,见天不是在捏脉研究崔俣病情,就是准备各种药,再就是和白氏在一起聊天。

    杨暄:……

    虽然有位大夫随时待命,帮忙看顾自家宝贝儿很好,可他有一种,呃,微妙的被打扰的感觉。这位王妩姑奶奶,是不是来的太勤快了点?

    英亲王老爷子:……

    这都到洛阳了不回王府,住别人家,不觉得冷落他这位功劳无比大,谁见谁怕的王爷了么!哪怕来往的勤快点呢?他愿意护送啊!

    ……

    整整三日夜过去。

    崔俣全然昏迷,意识飘离,梦境一个接着一个,从上辈子到上上辈子,再到原身存在时的故事,全回顾了一遍。

    他想起来了,那段穿越过来丢失的原身记忆……他全部想起来了。

    原身少年是庶出,生母早逝,被嫡母欺负,日子过的相当凄惨。可少年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忍着,善良又无依,像只可怜的小兔子。

    善良,忍耐,都是好品质,可这些品质出现在一个逆来顺受,不知反抗的人身上,就是悲剧了。

    少年的善良,感动不到任何人,反被人瞧不起,说蠢,没出息。

    少年的忍耐,也没有换来嫡母怜惜放过,而是一次比一次下手更狠。

    少年并非没有才华,可他被死死压住,不准绽放,不准深习,甚至不准表现出来,没任何人知道。

    哪怕境遇如此,他仍然怀有一颗纯真的赤子之心,希望以后能美好。

    直到,看到那场大火。

    直到,遇到贾宜修。

    崔家那场大火,烧死了二伯和四叔,二伯母四婶母也没躲过,一同去了,二伯家,只幸存一个个男孩崔晋,四叔家,剩下了女孩崔盈。

    梦境里,这场大火烧的熊熊猎猎,铺天盖地,什么都浇不灭,什么都压不熄,人们在尖叫,房梁柱子在往下掉,墙壁在往下塌……可很奇怪,崔俣听不到一丝声音。

    就像看一场默剧,能看到可怕场景,能感受到人们绝望,但没有声音。

    耳边寂静,胸腔像被什么堵上了似的,塞的心慌。

    有几个浑身燃着火的下人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像个火人,有的没跑几步,就栽倒在地,挣扎抽搐,渐渐没了声息,有的,见人就冲,喊着救命。

    少年很害怕,他开始跑,可他跑的很没章法,他不知道哪里安全,没人告诉他哪个方向对,他就乱跑,使足了劲,冲着一个方向努力奔跑。

    心跳快如擂鼓,呼吸渐渐粗重,可他知道,不能停。

    渐渐的,他不记得离火有多远,他只发现,人好像越来越少了。

    他看到了大伯。

    大伯躲在暗里,眼神阴鸷的看着这场火,唇角勾出温柔笑意。

    可他竟不觉得害怕,也没细品这笑里有没有其它意思,就想过去求救。他还没跑到,还没喊出大伯两个字,大伯就甩了袖子,离开了。

    少年跑啊跑,不知道跑了多久,不知道跑到了哪里,终于停下来,紧紧抱住自己,蜷缩在巷子角落。

    巷子很偏僻,拐角有一旧屋,少年的位置,正对着旧屋后窗。

    旧屋里有人。

    一个眉目精致妩媚,衣裙秀雅华贵,头上金凤钗黄亮亮的女人,正同一个身材高大,看起来不怎么好看,气势却很强的男人在幽会。

    他们举止亲密,做了……让少年羞红脸,不敢看的事。

    男人称女人为贵妃,女人却叫男人没良心的,而不是皇上。

    少年脸登时白了,他想,他大约是撞到了什么秘事。

    他不傻,心里略一思量,就明白,他现在处境很危险,许马上就会被灭口!

    他不想死……

    少年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紧紧抱住自己身体,不敢动,哪怕身体发麻,小腿像有蚂蚁在啃,也不敢动一丝,连呼吸,都尽量放轻,再放轻……

    那大约是少年一生中最漫长的时刻,他在心里数了几百上千甚至到万的数,两人才离开。

    可少年还是不敢动。

    直到日头落下,月亮升起,他才揉了揉腿,缓缓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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