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他杀我,是为灭口-《庶子卿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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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三为人果断,说事就直接说事,丝毫不拖泥带水,上来就给崔俣与杨暄放了个大料。

    “我本不姓关,我姓郑,洛阳城郑家嫡二房独子,族里排行三。”

    崔俣与杨暄对视一眼,眸底皆有些震惊:“世家郑氏?”

    “是。”

    关三一手拂着袖子,另一只手轻轻将茶盏放在桌上,举止从容优雅,骨子里透出的自然融和,自有一番独特韵味。

    崔俣目光有些复杂。

    以前并非未感觉到关三通身的气派,只是关三不愿意提,他便也没问过,未料到,关三竟然是郑家人。

    世家底蕴颇丰,培养出这样的气质,确是正常。

    可世家子,不管成不成才,打小听的看的被培养的方向不同,骨子里都有股高傲劲,稍稍跌份儿一点的事都是不肯做的,亲身从事商之一行……

    关三一跤跌的得有多重,对自己得有多狠,方才成就了今日的关三。

    “我生的不好,硬生生折磨了我娘两天一夜,待我生下来,我娘大出血,没撑几日,就去了。我父亲那时身体本就不好,受了这场打击,病情更重,接下来数年,靠着好药,方能残喘一二。家中老祖宗看我可怜,便把我抱过去养……”

    说起旧事,关三手握成拳放在膝头,双眼微阖,脊背挺的笔直,愣是让人看不出半分情绪。

    “我读书很有天分,老祖宗十分高兴,亲自给我请了名师,每日里细心垂问,旁的兄弟,莫说嫡系的弟弟庶系的哥哥,连嫡长房的大哥,都不及我在老祖宗面前有脸面。”

    老祖宗是府里地位最高的人,她的偏向,就是风向标。

    世家传承有规矩,宗子一向是嫡长房嫡长枝,可理法却不过人情,长辈特别偏爱谁,谁就真有可能脱颖而出。更何况,郑三有才,未来前程可期,他还是嫡枝,血脉很近。

    他的被偏爱,于长房嫡长子来说,是威胁。于旁的兄弟们来说,是拦路虎。

    他的大哥会想,没了他,整个郑家板上钉钉就是他这个宗子的;他的兄弟们会想,没了他,他们就有出头方向了,多下下心思哄一哄,没准老祖宗就喜欢他们了,这份殊荣,就是他们谁谁谁的。

    那时他一派天真,老祖宗怜他孤苦,从不让糟心事摆到他面前,他便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做了那么多,一心一意想和兄弟们好,结果大家都离他很远,没一个靠上来。

    直到他慢慢长大,尝到了人情冷暖。

    接着,父亲与老祖宗相继去世,众兄弟与他的争锋,就摆到了明面上。

    他从未想过抢哥哥的东西,也从未想过和其他兄弟争抢,被误会有些难过,也很生气。那时的想法,无非是自强,将来分出去,没了利益纠葛,大家就能好了。

    可世族大家,分家一事,着实艰难,他实在无从下手,只有先冲自强来了。

    他文才好,学识不错,道路么,自然是从仕了。做了官,站于人上,旁的不说,不管兄弟们心里怎么想,起码面上,不会闹的这么难看了。

    “就在这时候,我认识了贾宜修。”关三一动没动,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过半分,仿若枯木。

    “那是八年前。”

    贾宜修简直刷新了他对人的看法。

    他无父母护持,长在老祖宗膝下,再天真,也是有些敏感的,再加上与兄弟们日益不和谐的相处,他看人,很有几分准头。

    “贾宜修这个人,特别能装。偏他很有本事,装的太像,装的太好,所有人都看不出来,还同他交好。”

    关三觉得,这虽不是什么好本事,却值得他学习。

    官场上,哪有那么多真心?

    遂他也与贾宜修交好。

    贾宜修是万事趋利的人,他的身份地位,与贾宜修有用,只要不出现利益冲突,贾宜修不可能害他。

    他很放心。

    “那年夏天特别长,末伏过完竟然还热,大家起了游兴,去山间避暑。”

    富贵人家,山里都有几个庄子,哪哪都能玩。

    “那期间,下了几场大雨,催生不少山洪泥流,我也被下了毒。”

    关三拳头握的更紧,声音不带一丝热度:“那毒酒,是我堂弟亲自给我端的。”

    这毒性烈,却不是立时发作。

    不知谁提议,大雨也好玩,不如来趟捉迷藏。都是年轻人,无知无畏,不怕寒凉生病,就怕不刺激。所有人都应了,他自然也应了。

    结果走出去没多远,碰到了山洪泥流,贾宜修在侧,却没能把他拉回来。

    因为他毒发了。

    毒发的痛苦,他到现在还记得,那连绵不绝的密密刺痛,那僵直的动不了的身体,那鬼门关前打滚的感觉……

    他立刻就明白,他是中毒了。

    他以为大家兄弟,再不和,总也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成想,大家竟想让他死!

    话到这里,关三停住了,紧紧闭着眼,嘴唇紧抿。

    窗外,有夜风呼嚎,刮的树影狂摇,枝节拍打,有淡淡水气,随着冰凉空气沁入鼻间。

    崔俣和杨暄没有催,静静等着关三调整好情绪。

    关三没让他们等太久,很快,再次开口说话,只是这次,声音更加冰冷了。

    “贾宜修抱着我的鞋子去了郑府,我的家人,包括长辈和兄弟姐妹,事关一条人命的大事,没有多问,没有多方探查,轻而易举的就接受了我去世的消息,不但没追问贾宜修多少,还将他视为带回我遗物的恩人,与之交好,提携,甚至直至今日,两家一直关系密切……”

    “那时我便死了心。”

    也更加坚定,是家里人害了他。

    “我当时随泥水卷入深潭,又入暗河,喝了一肚子水,九死一生,也不知道晕迷中吃了什么东西,醒来后只是瞎了,并没有死。打听到家中境况,终于承认,我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到底一场生养恩,他们要杀我,我也不怪他们,就此两清吧。”

    自那时起,世家大族郑三公子,就成了关三。

    眼睛突然瞎了,他很不适应,身边无人照顾,他吃了很多苦。手脚划伤还是小事,衣服头发吃食,他样样都搞不定,山中行走数日后,同乞丐没什么两样,任是哪个熟人看到,都不会把他同耀眼的郑三公子想到一处。

    更别说,郑三公子,是死了的。

    这一年里,他浑浑噩噩,没个目标,没个动力,到处瞎走,不知怎么的,一路走到了靺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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