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斗虫(24)-《心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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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工厂地上有三层,下面还有一层地下室。贺炀当初布置的场景有不少还在,墙上有成片接近黑色的痕迹——陈年的血污就是这样。

    第一个被害人周力死在一楼,尸体早就被处理掉,但地面的缝隙里仍然有些许可见的血迹。

    明恕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向楼上走去。

    监控室在三楼,梁小军最后被邢茂杀死的地方也在三楼。

    靠近那个“决斗室”时,明恕吸了吸鼻子,察觉到空气中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古怪的气息其实一直弥漫在四周,刚进来时觉得刺鼻,久了也就适应了,但刚才的味道不一样,它很淡,好像马上就要消散。

    明恕觉得熟悉,像是鞭炮燃放之后的硝烟味。

    他加快步伐,看到“决斗室”里的景象时,眼中浮现一抹惊讶。

    “这……”

    铺满地面的,居然是大红色的纸屑!

    方远航也赶了过来,大声道:“鞭炮?”

    这副情景他们在不久前也见到过,东城区的芳陇巷子里,红纸屑堆了满满一土坑,被埋在里面的是无辜死去的少年项皓鸣。

    这里显然没有另一具尸体,但红纸屑的出现很不寻常。

    e国没有放鞭炮的习俗,这里的人甚至不知道鞭炮是什么。

    “师傅,你看那里!”方远航指向一个容易被忽视的角落,“祭祀用的蜡烛!”

    墙角竖着两根红烛,只剩很短一截,几乎是燃到了最后。红烛之间,堆积着许多香灰。

    毫无疑问,曾经有人在这里纪念过梁小军或者邢茂。

    “鞭炮是放给逝去的人,在叙山市河鹤县,有用鞭炮怀念逝者的习俗。”萧遇安捡起几片红纸屑,“三楼相对封闭,气味不易散去,从硝烟的浓淡程度看,鞭炮是在今年春节前后燃放。”

    方远航一握拳头,“果然有人在为被害人复仇。河鹤县,难道真是曹芝丫?”

    明恕拨开地上的红纸屑,并未看到足迹。

    楼下泥地里的足迹是向外,也就是离开时踩出,房间里并没有泥点。

    “没想到会有这种收获。”明恕正说着,忽然瞥见萧遇安正在看手机。

    “柳至秦的消息。”萧遇安说:“他到克洛嘉市了。”

    克洛嘉市是e国东部人口最多的大城市,主城繁华,井然有序,但其辐射范围内的卫星城,却藏污纳垢,黑市里进行着不该存在于文明社会的勾当。

    贺炀常去的埃颇勒市就是克洛嘉最大的一座卫星城。

    在家中不受待见,却雄心勃勃的私生子江希阳,和在同行、学生眼中风度翩翩的岳书庆,都是埃颇勒市的常客。

    柳至秦已经查清,他们在这里有一副与日常生活完全相反的面孔,身份为伪造,每次以f国和n国人的身份,通过向地头蛇支付高额酬金,避开海关入境,并结识了长期在克洛嘉市活动的尹甄。

    “没有迹象表明,贺炀与江希阳、岳书庆认识。”柳至秦说:“但尹甄与他们所有人都认识。我现在高度怀疑,这一系列案子都因尹甄所组织的屠杀游戏而起。尹甄是主人,贺炀、江希阳、岳书庆都是客人,很可能还有别的客人。无论是主还是客,对复仇者,也就是你们说的‘第三方’来说,他们都是复仇的目标,都得死。”

    夜幕降临,埃颇勒市的夜生活开始了。

    这里的夜晚不像国内那样井然有序,繁华归繁华,对敏锐的刑警来说,却似乎总是能感到,周围有无数双贪婪的眼睛,正在虎视眈眈。

    入乡随俗,明恕早就换上了e国如今格外流行的复古薄皮衣,皮衣里面却揣着作战用的锋利匕首和手-枪。

    柳至秦着装与明恕类似。他俩的个头在国内算是非常高的那一类,走在一起不免引人注意,但在e国的街头,高个子太多,恰好让他们不太出挑。

    街道并不宽敞,卖“药”的男人,做身体买卖的女人公开在路边揽客,而更加刺激的表演,却有准入门槛,不是谁都能看到。

    队员们如入江的雨水一般分散开来,明恕和柳至秦拐入一条窄巷,灯光就此暗淡了不少。

    “尹甄在这里被称作‘善人’,你知道为什么吗?”柳至秦问。

    明恕想了想,“你别说她救了不少人。”

    柳至秦说:“还真是这样。”

    “然后她靠着这些人在e国玩她的变-态游戏?”明恕蹙眉,“疯子。”

    “全是女性。”柳至秦一边说一边核对路线,“她们对她忠心不二。”

    明恕说:“你应该换一种说法——她们被尹甄洗了脑。”

    两人停在一栋四层高的独栋小楼前。

    在这一片,楼房几乎都是这种高度。

    明恕敲门,不久里面就传来应答声,是个女人。

    门打开,一张东亚面孔出现在铁栅栏里。

    女人眼神防备,起皮的嘴唇动了动。

    明恕一抬眼,看见房间里还站着三个女人,她们正抻着脖子向外张望。

    “珍惜。”明恕喊了声——这是柳至秦事先查到的名字。

    女人明显怔了下,看向明恕的目光变得更加奇怪。

    片刻,她用不太流利的普通话问:“你是谁?”

    “我是尹甄的家人。”明恕温和却又沉重地笑了笑,“我可以进来吗?”

    听到“尹甄”两个字,名叫“珍惜”的女人态度忽然改变,手已经放在铁栅栏的锁上,后面一个女人突然朝她说了一连串e国话。

    珍惜转身,和对方交流几句,眼神再次变得防备,“姐姐呢?”

    这一屋的女人看上去都比尹甄年长,却将尹甄叫做“姐姐”。

    明恕眼含悲伤,“我这次来,是因为……她已经过世了。”

    珍惜登时睁大双眼,往后退了一步,难以置信地望着明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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