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沈奚低头,看脚下的水流。她不想打扰他们,就着自己的杯子,也在小口喝着酒。她酒量不好,三两口,面颊就热烘烘的,眼里也蕴了水光。 三杯酒敬完,傅侗文坐回到椅子里,他看着满地的酒水,久久不语。 久到沈奚察觉了不妥,他恰巧探手,去那水杯。在傅侗文喝水时,她分明看到一滴水从他的下颏滑落。这个角度,谭庆项是看不到的。 谭庆项没反应,喝水的傅侗文也没反应,她要不是亲眼所见,都以为是幻觉。 …… 沈奚的喉咙哽住,一口饮尽杯中酒。 她装着担心,扭头看向窗外:“好像都走了,那些留法学生。” “我们这儿又不是领事馆,”谭庆项拿起叉子,在吃生牡蛎,“要围,也围那里。不过也没什么好围的了。” 那晚,傅侗文说了不少的话。 后来,他的少爷脾气全上来了,把书房的唱片机抱到卧室里。 “三哥这戏瘾上来了,谁都拦不住的。” “还是满江红最好。”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这句最是好。” 沈奚烧了开水,端到房间里,给他擦脸、擦手。 “三哥教你唱好不好?” 沈奚抗议:“我没天赋。” “和侗汌一样。”他取笑她。 “你笑好了,我们这些人唱不好,才显得三爷您唱得好。”她拿话捧着他,逗他开心。 他被她用热毛巾渥着脸,好不惬意,“嗯”了声,也陪她唱假戏:“越发懂规矩了。” 两人笑了一会,傅侗文被劝着睡了。 这天夜里,他犯了两次心绞痛。 强颜作笑不难,难得是在心里过得去这个坎。 没两日,傅侗文再次被送到医院里。从一月到法国后,傅侗文在医院里住的时间,比在公寓都多。法国医生不会有“郁结于心”的说法,但也常交代她这个病人家属,要尽量保证病人心情舒畅。可说完,连医生自己也觉得,这是句废话。 报纸上每日都提巴黎和会,全法都知道中国即将再次失去什么。 傅侗文也清楚,他这段日子是在过鬼门关,为以防不测,他叫来了周礼巡。 沈奚一看周礼巡进门,当即识破了他的想法,眼立时红了,都来不及掩饰。傅侗文怕周礼巡瞧见她的脆弱,向外挥手:“叫你再进来。” 周礼巡也是颇有脾气的少爷,今日却老实。 让他在外候着,掉头就走,多一句废话没有。 傅侗文拉沈奚的手:“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你叫他来干什么?”沈奚呼吸不稳。 他一叹:“太聪明也不好,三哥就是吃了早慧的亏。” 他略停顿,耐心和她解释:“我的生意大,资产复杂,都要事先交代好。比方说,国内各地的公馆、公寓,还有矿产、商社和公司,都需要一一讨论。” 可看她泪眼模糊,他不敢往下说了,轻声检讨说:“是三哥耽误了你,好好一个女孩子,嫁给我,再改嫁也麻烦。” “傅侗文……”她瞪着他。 傅侗文到她耳边说:“不闹了。去,叫人进来。” 理智上,沈奚知道这是必要的,毕竟他资产构成复杂,也只有他能合理安排。 可情感上,换谁都无法承受。 周礼巡进病房后,沈奚主动为他们掩了门,独自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放空自己。她想稍后再进病房,自己能克制情绪,不要再哭了…… “傅太太。”傅侗文在这家医院的主诊医生站到她面前,身旁跟着一个会英文的护士。 沈奚慌忙站起。 主诊医生在说话,她很急,怕是和他病情有关,盯着负责翻译的护士。 “医生问你,是否还记得他给你推荐的教授?” “我……记得,”沈奚鼻音很重,回答护士,“但我没成功,连时间也约不到。” 主诊医生认真听护士翻译。 不安弥漫着,沈奚不觉屏息,等医生的答复。 医生点头,让护士继续翻译自己的话。 护士语速很快,把医生的意思再次用英文传达给她:“这是个好消息,傅太太,全法最好的几个心脏学医生致电我们,想要为你的丈夫进行会诊。”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