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沈奚的手冰冰凉,被他抓到手里,下意识反应是抽回去:“我手凉。” “我这里更凉,你试试?”他攥她的两手。 两人四只手,全被浸过冰碴水似的。 “是我不好,胡闹惯了,”他往她掌心呵热气,“外科医生的手可不能冻坏了。” 像感觉到那股温热的痒,可其实她手冻僵了。 趁他在内疚,把他骗回到车厢才是正经。 “进去了?”沈奚压低声音,求饶,“我冻得不行了。” 傅侗文望着她。 女孩子的小聪明,尤其是全为你着想的小心计,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守在门里的四位男士也是忧心傅侗文的身子,一见沈奚掉头,没等她伸手,车厢门就被他们拉开,簇拥着淋湿的两人往回走。 从烟鬼聚集、空气混浊的车厢,到鼾声不绝、小孩子串来串去的车厢,傅侗文都在给她擦着头发上的水。等回到他们的车厢,他手里的白色亚麻手帕湿透了。 万安早要了热水,给两人绞了热烫的毛巾。 头等厢有更衣室,沈奚和傅侗文换了干爽的衣裳,万安再一人递一杯热茶,开始絮叨:“爷,我说你是有些日子没发烧了,忘记自己的病了是不是?” 傅侗文接茶杯。 “烫,您可要慢点儿喝。” 傅侗文吹了吹浮叶。 “这去巴黎,可是山遥水远的,爷你要是每日来上一出,我可伺候不了您了。要不然您把我扔在北京吧,你们北上,我留守。我受不了,我也心脏不好,我看你糟蹋自己的身子就心窄,喘不上气——” “行了,”傅侗文忍着笑,“你这孩子,是二十岁不到的身,八十岁的心,我也受不了你。按你说的,留你在北京。” 万安被噎住,眼瞅着脸涨红了。着急了。 “你别吓唬孩子,”谭庆项叹气,“瞧万安这小脸都白了。” “不是白,是红。”培德认真纠正。 大家笑。 沈奚比了着噤声的手势。 小五爷习惯了医院的健康作息,这时辰已经靠着车窗睡着了。他的头,在一顿顿地向左滑。沈奚把羊毛毯盖到他身上,低声对万安说:“你帮五爷把假肢摘了,睡时不好绑的,明日会淤血。” 万安钻到羊毛毯下,解小五爷的腰带,褪下长裤,看着复杂绑扎的皮绳,不知从何下手。 “还是我来吧,你看一下。” 沈奚给万安做示范,中途里,小五爷突然醒过来,迷糊看到自己的长裤被褪到膝盖以下,吓了一跳。沈奚按住他:“好了,睡吧。” 她给他掩好腰以下。 “嫂子怎么亲自动手了……”小五爷哑声道,“该叫醒我的。” “你害羞什么?”傅侗文啜了一口茶,“你嫂子首先是个医生,还是你的主诊医生,其后才是女孩子。” 小五爷讷讷着,羞又窘,只好选择继续睡。 到后半夜,只剩火车行驶的声音。 沈奚睡得不沉,醒来后,从火车车窗里看到自己的影子,还有同样醒着的傅侗文。 “你没睡?还是刚醒?”她凑到他肩旁,轻声问。 “你一醒,我也就醒了。在一起太久,在这方面是相通的。”他答。 其实也没多久,倒好像认识了半辈子。 也许,是加上了沈家和他的渊源吧。 沈奚挪动双腿,稍作活动,瞧见杏红色花瓶旁的两个小纸袋子,想到了傅侗文直白要求小五爷联姻的事:“你心肠太硬了,自己弟弟也要逼着去联姻。” “央央是心肠太软了。”他笑。 或许吧。 他接着道:“寻常人家的孩子丢了一条腿,连糊口的差事都难找。我们小五丢了一条腿,却还能去法国,去做外交事业,已经很幸运了,”傅侗文轻声道,“我们的国家处于弱势,外交更是艰辛。当初辜幼薇回来找我,也不止是为我的人,她也看中了我积攒的人脉。” 他停了会儿,又道:“三哥是讨打了,又和你说辜家小姐。” “……我器量没那么小,你说就是。” “不说了。”他低声笑,“总之,这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我能给他铺路,但不能扶着他走到最后,还是要靠他自己。你且先睡一会,这些话可以在路上说。”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