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值班室里,年轻的住院医生在和护士闲聊,无线电开的哇啦哇啦响,震得空气都在发颤。沈奚一进去,那个住院医生就识相地关掉无线电,和护士低声道别。空气里全是恋爱的味道,沈奚佯装瞧不懂,拿起听筒,倚靠在窗边,喂了声。 “等你来,听了许久的曲子。”他的声低低的,像人在耳边说话。 她手捂着听筒,小声说:“你倒是聪明,知道把电话接到值班室找我。” 他道:“是想到你一个大忙人,不会在办公室里闲坐着。” “不是说晚上就来接我吗?打电话是有急事?”她问。 护士翻着报纸,装聋作哑。 “是有点变化,和你提前打个招呼,”他说,“翰家老二已经把火车安排了,黄昏时走,我要先去送清和,赶不及接你回家。” “这么快?”也太急了。 “碰巧有车北上,”他说,“运气好。” “那,你替我和向六妹告别。” “好。” 静悄悄的,没人先挂电话。“你忙去吧。”她不得不催促。 小护士在,她也不好说别的。 电话线路里的杂音,伴着他的一声笑,传到耳边。 “我也要忙去了,”她轻声说,“这是值班室的电话,不好一直占着线路。” “好。” 傅侗文挂断电话,身旁的万安已经给六小姐整理好皮箱子。 六小姐为掩人耳目,换回婢女的衣裳,由下人们拿走皮箱后,跟傅侗文上了他的轿车。到车站,是日落西斜,残阳如血。 因为要运送金条,翰二爷包了两节火车去南京。他今天早晨酒刚醒,忙活一日下来,人憔悴得不行。他摘了眼镜,对傅侗文抱怨:“昨夜里不该喝多,头疼得紧。” 他嘱人把六小姐行李搬到车厢里:“你们兄妹俩再说两句。” 闲杂人等避开,留傅家两兄妹在站台上告别。 “三哥也没什么多余的嘱咐,你大了,要学会照顾自己。” 六小姐心中像装着事情,犹犹豫豫的。 “有什么要说的?”傅侗文看出她是满腹的话。 “是有一件事,”六小姐在犹豫,要不要讲,“我这两天见到三哥都想说,可又怕不是真的,怕影响你们那一房的关系。” “如果有事,你只管说,三哥自会去求证真假。” “我母亲病逝前说,”她抬眼,看他,“我哥哥当初被人绑走……就是大哥做的。” 能被六小姐直接称为“哥哥”的人,只有早已离世的傅侗汌。 傅侗文顿住了,停了好一会也没下文。 六小姐一鼓作气地说:“哥哥自尽后,有几年父亲很宠爱我母亲,也是在那段日子母亲在发现了这件事,但苦于找不到线索,也无人可说。后来她病重,想在临死前向父亲问个明白,”六小姐声音微微颤抖着,“她说父亲当时很是震怒,却也在心虚,父亲说那是意外,他让我母亲不要为一个死了的儿子,害了还活着的人。母亲说,她和父亲做了三十年夫妻,不会看错,也不会听错,父亲是已经承认了。” 六小姐哽着声:“三哥,我不是要你为我们这一房讨什么公道。母亲和哥哥早不在了,公道讨回来能有什么用?我是想要你能提防大哥,不要像我哥哥那样枉死。” 在外人眼里,傅侗文和傅家大爷终究是一母所生,打断骨头连着筋,不会真的反目成仇。傅清和犹豫到此时,也是顾虑这一点。可她更怕傅大爷没人性,会害了傅侗文,还是在临行前,把母亲的遗言说了出来。 “侗文,要走了。”翰二爷在车窗里说。 六小姐看他不说话,难以安心。 “三哥听到了。”傅侗文说。 六小姐两手握他的右手,泪眼模糊,舍不得上车。乱世离别,每一次都可能是永别。 “去吧。”他说。 六小姐被两个男人扶着,登上火车。 汽笛鸣笛,车缓缓驶离。车轮与轨道接口撞击的巨响,震动着大地。 橘红的日光照着车身,照着站台,也落在了傅侗文的脸上、肩上。他的五官在这层光里油然立体了,眼底的情绪沉寂着,如一潭死水。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侗汌,你终究还是借你母亲和妹妹的口,告诉三哥真相了吗?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