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嗯。” “就是在那开的,在汇中厅。” “我知道,当初我买了船票,差点去英国留洋时,就住在那间饭店,”她回忆,“船期一直定不下来,没想到袁世凯直接退位了……就留在了上海。” “是心里舍不得三哥才留下的。”他笑,揭穿她。 那些孩子也笑。 “不是要接人吗?走吧。”她掉头就走。 “等等。”他唤来管事的,要了把黑色的雨伞。 这里的厂房布局紧凑,路窄,轿车开不进,两人入厂是走的,她被晒得脸通红,回去时傅侗文长了记性,准备好了遮阳避日的物事。 路狭窄不平,两人都走得慢。 没多会,沈奚环顾四周:“你说,外人看过来,会觉得我们精神出了问题吗?” 恋爱男女在细雨中撑着伞,于河畔漫步,那是文人情趣。 可他们在艳阳下、厂房旁的泥土路上,轻摇纸扇,撑着把雨伞……工人们嘴上叫三爷、三少奶奶,私底下肯定要说这两位是浪荡公子傻小姐,不分场合卖弄风情。 傅侗文也觉有损名声,把伞收了,伞丢给身后人:“是不成体统。” 没伞,舍不得她被晒。 只得用折扇挡在她额头前,作了片阴影,闲闲地说:“女孩子经不起晒,这一点三哥是懂的。”这男人……不说点风流俏皮话,还真不是他了。 在去饭店的路途中,傅侗文终于把带她看丝厂的缘由讲了出来:“这丝厂,黄老板眼馋了许久,今天早晨才签了合同,把我手上的股份都送给了他。” 在上海做生意要进贡股份给青帮的几个老板,这早是约定成俗的规矩,各个老板每年光是手里上百家企业股份的分红,就是数百万的入账。傅侗文曾给她讲过,但没提过有直接送厂子的先例,这种大型规模的丝厂做出来不容易,生丝远销海外,不管货源还是客源都已经稳定。说白了就是送了个不用分心费神经营的聚宝盆给人家。 “可惜了。”他轻轻一叹。 不是可惜丝厂的效益和价值,而是可惜把它给到不懂的人手里,糟蹋了好东西。 “你有求于他?”她问。 “我需要他帮我办一件事,是十足要紧的事,”他说,“非他们青帮不可。” 出了什么事? 没等她问,他给了解释:“我六妹回来了,在汇中饭店,我们现在去看她。” “汇中饭店?”她听出蹊跷。 远途而来,不住在傅侗文的公馆,而要住在外滩码头的汇中饭店? “她被看管得严,出嫁后,几乎和傅家断了联系。这次是因为父亲病逝,她的夫家不得不放她回来奔丧,”他说,“昨夜里到的,没准许见家人,今天下午才约了我这个三哥。也是因为看管她的人拿了我的好处。” 提到他的六妹傅清和,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小女孩袖手在门边倚靠着,好奇来看她这个“亲嫂子”,还有那年在观戏楼上,最活泼的也是她。 车窗外,已经能看到能看到饭店的英文标志:PalaceHotel。 外滩码头这里,这间汇中饭店是最醒目的建筑物,主要源于它外墙用了大胆的红白配色。外墙纯白粉刷,窗户边缘却用红砖镶嵌,别说是在白天,就算在夜里也能让旅客轻易找到它。 大堂全木装修,从转门到内部护墙、楼梯和栏杆,立柱的柱身都是木雕。 也因为这样,色调极暗,水晶灯终日不灭。 客人一进转门,立时不分昼夜。 沈奚初次来,领她去房间的服务生就在自豪地说这间饭店招待的都是大人物,是最高档的饭店,连酒店内的电梯都是全上海第一个安装使用的。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到那个服务生说起万国禁烟会和孙中山就任临时大总统都在这里,才凝神去听了几句。 她当时选择住这里是因为贵,会避免许多的麻烦。 后来她决定留在上海从医,再没来过,也是因为贵。 傅侗文和六小姐约在屋顶花园见面。 他们到时正逢饭店的下午茶时间,花园里一半满座,因为没有足够的遮阳伞,另一半的花园内,桌椅都曝晒在了阳光下,自然无人去坐。 傅清和坐在最远的、临近边缘的那一把遮阳伞下,穿戴得花团锦簇,翠玉的耳坠沉甸甸地垂坠在脸旁,是富贵,可却和这里格格不入。过时的发髻将那张脸衬老了十岁。 看到傅侗文的一刻,她手里的茶杯明显一倾,双眼终是有了一丝喜气:“三哥。” 傅侗文递给自己人一个眼色。 为首的一个从怀里掏出了一摞纸钞,递给守着傅清和的两个军官。那两个军官是看守十六姨太的,但也知道今天姨太太要见的是个大人物,既然收了钱,又是在上海、在别人的底盘上,识相地没多的话,暂从傅侗文视线里消失。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