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这是傅侗文特有的说话艺术,从不让她窘迫,这也是他再相逢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两人本是隔着轿车门,他绕过来,立到她身前。 沈奚一霎以为他会做什么。 他也以为自己会做什么,可只是强压着自己的情绪,伸手,在她的眼角轻拭了下:“风大,不要哭伤了眼。”他低声说。 沈奚眼上的是他手指的热度,稍触即逝,怔忡着。 两人对视着,真是有风,吹在她脸上,眼睛和脸颊都**辣的疼。果然哭过不能见风,她两手压了压眼睛,对他掩饰地笑着:“我们去哪里?” 傅侗文腾出手,把车门关上,也笑:“介不介意陪我吃一点东西?” 沈奚轻点头。 傅侗文没有再上车的意思,同她并肩而行,在梧桐树下沿着霞飞路走。 轿车缓缓在两米远的距离跟着他们两个的进程。傅侗文很熟悉这里的饭店和西餐厅,挑了最近的地方。沈奚进了西餐厅,透过闭合的玻璃门,注意到后边不止一辆车在跟着他们,至少有四辆。 紧跟在两人身后,有五个人守在了门外。 狭小的西餐厅,楼下有两桌用餐的人,见到门外的阵势都在窃窃私语,猜想傅侗文的身份。老板也不用傅侗文开口,主动带他们两个上了楼。二楼是个开阔的平层,只在窗边摆了两桌,中间那里有个长木桌,倒像是进步人士用来聚会的场所。 傅侗文在点餐。 梧桐树的叶子压在玻璃上,被桌上蜡烛的光照出了一道道的叶脉纹路。她着叶子,也能看到楼下的轿车,过去从未有过的阵势。他这次来究竟要做什么?只是为了给父亲看病吗? 二楼从始至终只有他们两个客人。 窗外风很大,碧绿的树叶在深夜里,一蓬蓬拥挤着,是一团团彼此推搡的黑影子。 沈奚察觉他没动静,抬眼看他。 傅侗文毫不掩饰、不避嫌地望着她。 方才在马路边,有人、有车,万物干扰,乍一相对,眼前的景物都不是景物,是想象。而现在椅子对着椅子,人面对着面,一个四方小餐桌下,他的皮鞋在抵着她的鞋尖。 都是真的。 反倒是她懂得收敛,垂了眼,摆弄着手边的银制刀叉。 “这两年……变化好大。”她含糊说。 袁世凯死了,张勋又复辟,把清朝的皇帝扶上去……再然后又被推翻,回到民国。 “还是乱糟糟的,”她想用时政上的话题和他聊,但无奈谈资少,总不见去分析军阀们的关系:“你有了许多企业对吗?你已经拿回自己的东西了,对吗?你已经有很多钱了是吗?”她记得小报上说的有关他的每个细节,也记得他的“嗜钱如命”。 沈奚在试图避开那浓得化不开的感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捡了许多的话题。 可傅侗文不给她机会,也不接她的话。 他在盯着她的脸、眼睛和嘴唇在看,看每一处的变化,把她的脸和记忆里重合上。 “为什么不说话?”她快演不下去了。 他淡淡地笑着:“还有问题吗?我在等你问完。” 沈奚摇头,轻挪动刀叉。 桌下的脚也移开,他却恰好察觉了,皮鞋又向前挪动,和她挨着。 这样细微的小心思,不露骨的暧昧……过去两人同居时他常做。他最懂女人。 沈奚抿着唇角,不再说了。 “那我开始回答了。眼下是很乱,但好在总理也在做好事,比如坚持参战。只要我们在这场世界大战中胜出,就有机会在国际上谈判,拿回在山东的主权。” “嗯。”她认真听。 “还有你问我,钱的问题,”他默了会,似乎在计算,“我在天津的银行有九百万,上海汇丰银行存了一千两百万,在境外的银行也有六七百万,有很多的矿,大概十四座,入股的企业更多,超过了二十家。现在算大约是有□□千万,也许已经到了一万万。” 沈奚一个月工资是三百六**洋,加上医院给的额外补贴,不到四百大洋,已经算是沪上很高的薪资了,仅次于正副院长。 她错愕之余,打从心底地笑着,点点头:“真好。” 这两年她时常在想,这样乱的局面恰好适合他大展拳脚,她不在身边,没有拖累,一定会好很多。要不然光是他父亲和大哥,就会利用自己来威胁到他。 现在看,确实是这样。 “真好。”她忍不住重复。 高兴的情绪到了一个地步就是大脑空白,语言匮乏。 眼下的她正是这样,她是由衷地为他开心。 “为什么没有去英国?也没有去庆项给你介绍的医院?”换了他来问她。 “我想试试自己的运气,”她说,“这家医院是新成立的,要是去仁济和中山那样的医院,还真是要介绍人,保证不能离职,不能结婚。听上去是不是很可怕?”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