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页 都以为傅侗文已经离开广和楼,去附近的莳花馆睡了。 傅侗文低低地应了,接过小戏子递来的热手巾,把手擦干净。万安搬了个椅子在沈奚身边,他坐下,倚着椅背,手臂撑在沈奚的背后头,笑吟吟瞧她的牌面:“尽兴了?” 沈奚将一张牌在掌心里,翻来覆去地握着,闻到了酒气,郁郁看了他一眼。身不由己也不能吃酒,这下回去谭庆项要把两人骂个狗血喷头。 心脏病还喝酒…… 她心中浮躁,为他喝酒的事,不想理他。 傅侗文迁就地对她笑,一双眼浮着水光,紧瞅着她,落在旁人眼中是真的一副心肝都捧给了佳人。傅家三公子真是着了道了。 楼下头,正唱到桃花扇那一场花烛夜:“**一刻天长久,人前怎解芙蓉扣。盼到灯昏玳筵收,宫壶滴尽莲花漏……” 傅侗文眯着眼,细听着:“你仔细听一听,全是三哥心里的话。” 屋里头的人人在笑。 这广和楼定下不让女子来戏楼的规矩,也是因为戏词里多有这样那样的风雅下流话。 有个年纪轻的少年,还有意问那小戏子:“诶,这戏你师傅可教了?学着唱两句,就刚刚那两句。” 傅侗文似笑非笑,抬手,告诫地指着那人。 那人忙作揖,不敢造次。 徐少爷推开手上的牌:“三哥这是害相思病了,都散吧,去陕西巷。” 说着,一个小厮匆匆掀了帘子,对徐少爷耳边低语,递了张名片。 徐少爷不悦地蹙起眉头,把那名片扔到牌桌上:“这屋里有什么人不打听打听?” 话音未落,有两个带着枪的军官走入,一老一少。两人都谦卑地对屋里众人说:“各位公子,叨扰了。” 年岁大的那个显是和傅侗文打过交道,特地还问候说:“三爷。” 傅侗文记起这个是三年前在府上,见过的那个总统府警卫军参谋官。一面之缘。那日他收到宋教仁被刺消息,心中郁郁,这人偏撞到了枪口上,所以留有印象。 徐少爷笑:“听说你们在楼外头守了大半宿,专等我们的?” 那人赔笑:“不敢打扰诸位雅兴,是要等牌局散了,才进来问候一句,顺便拿个人。” “拿什么人?”有人问。 “滇军的人,是叛军。” 沈奚心头一震。 众人莫名其妙,互相对视。参谋官趁着这些贵公子都没回话,忙让跟在后头的兵进来。两个兵环顾四周,瞅准了屋子东角的三位教授。 眼看着他们走过去:“你。”指得是沈先生身边的人。 两人不由分说,上去就捂住口,扭住手臂。那年轻人发不出声,支支吾吾的喉音闷闷地传到耳朵里,听得沈奚心里发慌。人被扭出去,凌乱的脚步声下了楼。 “傅三公子,徐公子,列位得罪。”参谋官再躬身,要倒退出去。 有人嗤地笑了声。 在罗汉床上抽大烟的男人撑起身子:“今日是三哥办的局,你一句得罪就想了事?” 徐少爷一打眼色,两个小厮把门关上了。 年纪轻的军官要摸枪,手刚按枪把上,被参谋官劈手夺过去。枪要真拿出来,这话就说不清了,这里头的人哪个没带枪?这些少爷们脾气真上来了,谁掏出枪把他们毙了都有可能。左右这里都是聚众在一块胡闹的兄弟,最后肯定是互相兜着,不了了之。 “各位爷,我也是身不由己。” 又有人笑。 “三爷,您是个讲道理的,您给小的说一说。”不得已,他去看傅侗文。 傅侗文微欠了下身子,万安替他把西装往上提了提,在肩头上妥善披好。他风度一贯好,在喝醉时也维持得住,心平气和地同那个“旧相识”说:“我原本也只同女人讲道理,眼下喝过酒,却连和女人都懒得讲了。” 楼下,戏文唱得是金陵玉树、秦淮水榭,此处却是济济京城,赫赫王侯。 *梅兰芳。梅兰芳第一次登台是在广和楼,唱的是《长生殿》,扮的是织女。 *富连成:历史上规模最大、造就人才最多的京剧科班,和广和楼合作三十余年,造就大师无数,也成就了广和楼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地位。 第(3/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