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不露相思意(3)-《十二年,故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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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什么?她忽然又听懂,是说口红蚀掉了,不如吃一吃。

    是不是很难看?早知道会是这样乌龙的故地重游,她就不上这么精致的妆了。可从没听过要自己吃的,她能想到的,都是风流公子哥去吃姑娘嘴上胭脂的字句。

    沈奚不自觉地咬到自己的下唇。

    他手里的帕子倒是抢了先,把她唇上的残余的红抹掉,露出了原本的色泽:“和你说笑的,这比不得胭脂,不好吃。”

    有黄包车远远看中了傅侗文和沈奚的行头,知道是富贵人,于是招呼了同伴过来,绕开了几个客人,站到傅侗文身前。这车比方才那辆还干净。

    “运气好。”她小声笑。

    “谈不上什么运气,在哪里都一样。先敬罗衣后敬人。”傅侗文闲闲地说,扶她上车。

    倒是这个道理,三十几岁的男人比她看得透彻太多。

    傅侗文给了地址,那拉黄包车的露出了庆幸的笑来:“先生这个地方好,是高地,我一路上过来,好些个低地方的都淹了一米了,不能去。”

    真是个倒霉的天气。

    要绕开被水淹的街,再加上黄包车司机涉水难行,到天黑了,才到他的公寓。

    公寓是常年叫给一对老夫妻看守的。

    傅侗文去叩门,开门的老妇见到傅侗文,很是讶然:“先生来了广州?也不提前打个电报——”那人看沈奚,嘴巴开开合合两回,没猜到如何叫。

    “是沈小姐。”傅侗文交待。

    “沈小姐好啊。”

    老妇人难得见到傅侗文一面,很是热切,将两人带入,嘴里不停说着广州的七日暴雨,和传闻中的大堤决口,是真要来洪水了:“先生这时来,不巧啊。”

    沈奚被她这一说,才觉得不寻常。

    客厅里堆得日用品和食物多将深咖啡色的木制家具遮挡住了,她这么一看,更觉下船是个错误的决定。傅侗文表面上没有什么反应,可到晚饭后,不见谭庆项出现,他也有了焦虑。

    老妇人提了黄铜的大壶来,给傅侗文书桌上的玻璃杯添水:“小姐的房间收拾好了,可以过去休息。”她还以为沈奚迟迟不去睡,是因为房间的事。

    沈奚“唔”了声。

    要等他睡了再离开,可他在等谭医生,也不知何时能放下心去睡?

    “这样很麻烦了,”傅侗文倒是替她回绝了,“沈小姐是和我一道睡的。”

    ……

    沈奚被他说得大窘,反剪了手,想要去窗边。可脚下踩到的一块地板偏发出吱吱响声,将她逼得不敢再妄动。

    傅侗文倒坦然的要命,像没说什么要紧话,末了还对老妇人笑了笑。

    “是我想得不周到。”老妇人打着哈哈,提起黄铜壶向外走,可那脸上褶子里的笑意全然不去掩饰。兵荒马乱的,一个少爷带个单身的小姐,说不睡在一张床上,才真奇怪呢。

    下人走了,沈奚悄悄瞄着他:“我还是去客房吧。”

    傅侗文拉起她的手,引她从书桌过来,到沙发上坐下来:“听唱片好吗?”

    避左右而言他,他的一贯伎俩。

    也不晓得是只对她,还是早养出来的习性。

    桌上摆着个蜡筒留声机,漆黑的大喇叭比那留声机的盒子大了几倍,在深夜里,在台灯下,朝着他们,有些骇人。傅侗文打开抽屉,挑拣着圆柱型的唱片。

    他想听戏,这里没有:“这个不行,我去楼下看看。有新的唱片机。”

    没多会,老翁披着褂子,迷糊地抱着个能听唱片的留声机上来。傅侗文在身后,将挑拣的黑胶唱片搁在一旁。老翁小声赔不是说,是他们老两口喜欢听戏,才挪用了三爷的东西。

    傅侗文不大在意:“久不用也会坏,我走了,你们再搬下去。”

    人家走了,他摆弄着。

    大张旗鼓弄个留声机,这是要守一夜的做派?

    她轻拽他的衬衫袖子:“还是我守着吧。”他熬下去不是个法子。

    傅侗文没回头:“再等等。”

    他将唱片摆妥当,身子倚靠过来,胳膊搭到她肩后头:“小子云的《文昭关》。”

    胡琴声骤起。那里头的人行腔曲折,一句句顿挫入耳。

    他的两指轻刮在她的肩上,来来去去,穿着拖鞋的脚在打着点,眼望着唱片机。从她这里瞧,他眼里有浮光。

    “你在北京也是这样的吗?”

    他被她的声引过来:“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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