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这一日终见他白发-《女帝本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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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翟也不以为杵,急急道:“那么你去劝说他?”
“你也知道要去劝说啊,”景横波冷笑,“你该明白,这事儿不是我放弃阻止就有用,你家那家主,会同意吗?”
“那你还是搪塞咯?”龙翟霍然变色,“你若真为他好,就该想办法让他接受!”
“我可没什么好办法,要么你有办法?”
“要么……你和他找个由头吵一架,决裂?”龙翟想了半天,试探地问。
景横波格格格笑起来。
她的笑意太嘲讽,龙翟脸色颇有些难堪地瞪着她。
“您真是天真。”景横波呵呵笑,“当我和宫胤,是扮家家酒的小情侣呢,还是智商不满45的智障儿童?你们带了南瑾来,给他瞧病,这时候我和他莫名其妙决裂,你以为他看不出?我和宫胤之间连生死误会都有过,最终还是在一起,你以为现在随便吵个架就能决裂?”
“那你觉得应该怎样?”龙翟想了想,忍住气问。
“自己想!”景横波袖子一甩,不善地瞪着他,“逼我让出男人也罢了,还要我为这事出谋划策,你过分了啊!”
龙翟真就自己想去了,想了半天,道:“你把脂粉和衣裳借给明珠……”
景横波吸口气,不善地盯着他。
老头子大概第一次干这种事,脸色也挺尴尬,吞吞吐吐地说了半天,意思是需要景横波配合一下,他有办法让宫胤以为明珠是景横波。
景横波又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到龙翟虚心地转移了目光,才道:“你要什么东西,我会提供,但其余的要求,提也体提。我尊重宫胤的生命,我也尊重他的意志,如果我和别的女人串通了骗他上床,他不会原谅我,我也会轻视自己。”
“哪能呢。”龙翟讪讪地道,“那只能是你贤惠懂得感恩,多少贤妻主动替夫君安排良妾通房……”
“那是别人,不是我。那种女人,宫胤如果要,早就成亲生子。他的选择,我的选择,只有我们彼此能懂,你不懂。”
“你这答应退让,却又不帮到底……”龙翟烦躁起来。
“我退让已经是极限,我再帮这个忙我就是圣母。没有原则地侮辱他对我的感情和我自己的感情。”景横波扔过去一盒脂粉,“自个想办法!”
龙翟接了,想了想,下定决心道:“那你不要半途后悔再作梗,那就真没希望了……”
“我马上就离开一趟,去参加那个易卖大会。”
“好,我派最优秀的儿郎保护你。正好也可以看看那会上有无我们需要的药材。”龙翟问明了易卖大会,放下心事,觉得把握大了很多,一脸欣慰地道,“如此,我们还是要感谢你的,老夫先代南瑾感谢你,你放心,以后她会尊重你,绝不会越过你的位置,也多谢你体贴她多年的等待和牺牲,没让她的心血白费……”
“我不是体贴她,这个情你们就不必承了。”景横波打断他的话,转身踱到窗前,“我承认我为南瑾的等待和牺牲感动,我也觉得她牺牲了这许多却被我抢摘了果实很遗憾,但我不认为这是我应该让出宫胤的理由。相爱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他需要的是我,我需要的是他,其他人付出再多,也不是我们要的。在他没有接受的时候,我就没有理由代他接受。”她顿了顿,回头望做宫胤,轻轻道,“我让步的唯一理由,只是希望他,好好活着而已。”
望你长寿,望你安康,望你白头转黑发,望你解这日夜不休的苦痛折磨。
龙翟默然。外头,南瑾一直朝天望着,仰起的苍白脸庞,隐约间似有水迹一闪。
“但凡他有一分别的希望,我绝不会将他拱手让人,但如果真的只有这个办法,我也只能试一试。没有任何理由,只是为他。只是,为他。”景横波的声音低了下去,抱着那堆衣服,不再看那些人,转身出了门。
出门便仰头吁一口气,似要将这一心的郁卒,都吐上此刻被窄巷割裂的逼仄的天空上去。
何尝愿意,只是迫不得已,这人生太多迫不得已。
一直想着找名医给他解决问题,但心里也明白,经年累月,重复伤害,他的身体底子已经空了,已经撑到头了,再多的药物,也不过灌一个勉强支撑苟延残喘,否则以他的性子,何至于一直做着死路和绝路的铺垫,他在为她撑,撑得超出了想象,发挥了超常,可是预支越多,还债的时候就越凶猛,后头的日子会怎样,她不敢想。
她有时候宁可看见他缠绵病榻,自己照顾,也不愿看见他前一霎还撑着好好的,下一霎在自己面前倒下,那样的没有准备,晴天霹雳,她不知道自己到时候该如何承受。
心里一直都明白,只有龙应世家,对自家多年的疾病研究甚深,再多年准备,所储备的药鼎,必然是治宫胤的最佳药方。然而这个最佳选择,需要葬送她的幸福,她和他之间,一旦中间隔了一个人,哪怕事急从权,在她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女人心中,都将是永远不可跨越的鸿沟。
她拖延着,犹豫着,渴望发生奇迹,直到今日,被他的白发和突起的关节击中。
命运推搡着她,推搡他往他人而去。
院子里的南瑾犹自呆呆站立,景横波垂下眼……如果今夜,如果今夜他和南瑾真的能合鼎,她也不会再留下,来个什么妻妾同堂。就让南瑾,享受她应得的等待的果实吧。
她愿和孩子平静而自我地渡过下半生,留他在红尘健康行走。
身后,龙家的子弟在慢慢聚集,准备陪她去参加今晚的万象易卖大会。
院子的那一头,龙翟胸有成竹地将南瑾拉进了另一间屋内。
景横波没有回头,却好像什么都看得见,听得见。人还在原地,却已经明白了诀别的滋味,明白了那年帝歌雪夜,那年玉照宫内他写下让位自逐书时的心路历程。
一霎已天涯。
她仰头,苍青的天空被斜挑的树枝割裂,日光在苍黄的暮色中渐渐消淡,似一抹褪色的陈绢。
她那些斑斓美丽的爱情,也是一匹叠起的绢锦,深藏心间,慢慢抽动,磨砺得心房鲜血淋漓。
她长长吁口气,没有回头,迈步。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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