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你是我的无与伦比-《凤倾天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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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当当牵着容叮叮,蹬蹬蹬跑上木质回廊,容叮叮一边跑一边开始哭泣,呜呜呜的哭声在长廊中回荡。惊得宫女纷纷出来查看,看到皇帝“噤声”的手势后,急忙又缩回去。

    景泰蓝隐约也明白了两人的打算,故意带着几个太监,在后头远远地追,大叫“叮叮当当!别跑别跑!”

    这边叮叮当当撒腿狂奔,快到戒明门前时,容当当对容叮叮使个眼色,容叮叮脚步一缓,把小花褂子一扯,大声哭泣,“麻麻,我怕,我怕怕……”

    景泰蓝一个脚软,扶住了廊柱。

    容当当扑到门上,大力擂门,“救命,救命,救命——”

    里头有了动静,却没有人立即开门,半晌,一个犹豫的童声响起,“施主……”

    “和尚哥哥,开门,开门啊。”容当当大叫,“皇帝哥哥要打叮叮啊,要打叮叮……”

    里头戒明似乎愣了愣,嘀咕了一句,“陛下对郡主很好的啊……”

    “皇帝哥哥要脱叮叮衣服啦。”容叮叮放声大哭,“叮叮好怕……”

    景泰蓝一个踉跄,扶着廊柱险些滑下去。

    他的一世英名啊……

    他忽然想起前几日三公开玩笑说,容家小郡主将来可堪为陛下良配,当时他忽然想到小映,走神了,也没说话。

    现在他觉得,一定,肯定,必定,绝对不能让这个可怕的建议,变成现实!

    门开了一条缝,戒明的眼睛探出来,看见了狼狈哭泣的容叮叮。

    小和尚比景泰蓝年纪还大些,这些年住在宫中,也知道了不少人事,脸色立即变了。

    不是吧……

    戒明对皇帝的节操还是了解的,虽然皇帝很多时候节操都拌饭吃了,但大多事还是很有底线的,何况皇帝才几岁啊,就算早熟也不能这样吧?

    也许娃娃太小,搞错了……

    “戒明哥哥……”容叮叮泪汪汪对他张开双臂,一脸寻求庇护的信任。看得戒明心中一软,想着两个娃娃单身在皇宫,确实容易受惊……这么想着,他便把门拉开了。

    门一开,便由不得他了。

    容当当撞了进来,抱住了他的腿,容叮叮奔了进来,哭花的脸忽然就变成了笑脸,笑嘻嘻地抱住了他脖子。

    然后……

    然后戒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然后他就在燕喜宫了。

    燕喜宫里,三个老年的宫人,正惶惶不安地缩在墙根下,不明白孙公公忽然半夜将她们传唤到这废宫来干嘛,三个人望望斑驳的宫墙,凄冷的月光,黑漆漆的宫室,再互相看看,忽然心中一阵发凉。

    其中一个宫人,一个宫人,幽幽对另一个宫人道:“泊香,站过来点,你那位置,以前是吴充容最喜欢看花的地方。”

    那个叫泊香的宫人闻言浑身一颤,忙不迭地站过去,回头惴惴看一眼,仿佛还看见那喜欢穿淡绿的娇俏少女,踮起脚在廊檐下悄悄闻一朵玉兰花,回眸对她笑道:“泊香姑姑早。惠妃娘娘好么?姑姑这里有没有养心散?我今日肚子里怪不得劲儿。”

    再一睁眼,冷月空墙,檐玉兰花枝只剩了一截枯桩,而那娇俏少女,早已不在。

    紧闭的殿内不知怎的,忽然掠过一阵风,地面上枯叶被吹得打着旋儿,听来如人幽幽叹息,又或者,似久远的脚步声,从空旷和寂寥处行来。

    三人中的两人,都激灵灵打个寒战。

    寒战还没结束,她们忽觉背后发冷,再一回头,就看见小和尚发出幽光的大头。

    “施主……”戒明的眸子又在幽幽发光,并没有盯着面前瑟瑟发抖的三人,只看着那间偏殿紧闭的门,“你原来在这里……此番心事未了是么……嗯……今夜可以了了……”

    “……她们知道的,是么……”

    “……此地不可久留,去吧……”

    “……嗯,你的名字……吴、静、漪。”

    听到这个名字时,那个叫泊香的老年宫女,发出一声骇然的尖叫。

    两条小影子窜出来,在戒明脑后拍拍,戒明应声倒地,叮叮当当把他交给侍卫,明早他会在自己房间醒来,并不记得再次破戒的事。

    叮叮当当咬着手指,看着景泰蓝一步步上前来,一脚踢开了殿门,命侍卫将那两个看见他发抖更厉害的宫女,给拖进了殿内。

    随后殿内又有尖叫声传来。

    叮叮当当没有进去,麻麻说过,秘密这东西,不是好东西,知道得越少越好。

    只是看见刚才景泰蓝一霎神情,两颗小小的心都受到震动,忽然都觉得,景泰蓝哥哥好可怜。

    忽然也觉得,以前没有爹爹麻麻陪的四年,似乎也没什么要紧。

    “当当,”容叮叮抱住容当当,“我觉得哥哥好可怜……”

    “嗯。”容当当道,“所以你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嗯。”容叮叮乖乖点头,“……不过当当,”

    “嗯。”

    “他会给我钱吗?”

    “……”

    殿内一直黑沉沉的,景泰蓝竟然没有点灯,或者他要的就是这样的环境,在吴充容住过的殿内,在她死亡的地方,在这黑暗、幽深、充满回忆和诡异的气氛里,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都慢慢揭开。

    殿内有低低的哭泣之声,有时还有惨叫,听起来幽幽咽咽,叮叮当当有些恍惚。

    “皇宫……”叮叮忽然慢慢地道,“我真是不喜欢。”

    当当点点头,拍拍她的肩,“不喜欢,就不来。”

    半晌,景泰蓝从殿内出来,神情怔怔的。

    他挥了挥手,护卫无声进入殿中,叮叮当当转身。

    那三个宫人,无论知情多少,今夜过后,都注定会消失在这已经永远封闭的宫内。

    便算当年她们眼见罪孽,却默不作声,甚至做过帮凶的报应罢。

    景泰蓝似乎累了,屁股一歪,干脆在院子里的井沿上坐下来,仰头看着天际的月亮。

    叮叮当当也陪他看月亮,仰到脖子发酸。才听到他道:“我娘很美丽的。”

    “嗯。”两只说。

    “我娘也很善良。”

    “嗯。”两只说。

    “我娘和麻麻不一样,她很柔弱,特别容易相信人。”

    “嗯。”叮叮说,“所以她上天堂了。”

    景泰蓝转过脸,“是的,她上天堂了。”

    他眼中晶莹闪烁,叮叮当当都当没看见。

    “皇宫是吃人的地方。”容当当一本正经地道,“她那么善良柔弱,肯定呆不惯,早点回去也好。”

    “嗯,也好。”景泰蓝站起身,牵起他们的手,“走。”

    “去哪儿?”两只忍住困倦,仰头看他。

    “我还有些话和我爹爹说。”景泰蓝道,“还好,爹爹还是爹爹。”

    “我的麻麻是你的麻麻。”容叮叮抓紧他的手,“以后我把爹爹也借给你。”

    “嗯。”景泰蓝捏捏她的脸,“其实我觉得挺好。因为我后来遇见麻麻。”

    这下连容当当都满意地笑了笑。

    三个小身影慢慢地往承御殿走,景泰蓝挥退步舆,在月光下,缓缓前行。

    身影长长,附在燕喜宫斑驳的宫墙上,步伐却在寸寸拉远,他在一步步离开亲生母亲葬身之地,也在一步步离开童年,当身世在这一夜明了,责任便如山压下。

    他知道,他已经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这一刻开始。

    天下莽莽,天下苍苍,天下茫茫,天下都属于他,而他也只有,天下。

    ……

    “父皇,我知道我的身世了。”

    “父皇,您也记住,给您生下我的,不是宗政惠,她叫吴静漪。宫女说她真心恋慕您,生产那夜她以为惠妃叫来的是您,结果她等来的是杀手。”

    “父皇,我不明白世上怎么有她那么单纯的女人。她怀孕了,惠妃骗她说她孕月不祥,整个孕期不能见皇帝,她也就信了。惠妃说自己也怀孕了,她也信了,还给她做了很多小衣了很多小衣服。当然,惠妃怕小衣服有毒,都给扔了。”

    “父皇,我不是愚钝的孩子,惠妃一直给我服药。我只是想睡觉,想睡觉,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睡到三四岁也就睡完性命了。”

    “父皇,我现在都想起来了。惠妃两次怀孕,第一次是假的,第二次是真的,却不是您的。我记得她和康王说,您后来身子不行,根本不能令后妃怀孕,她想做皇后,还想做太后,便和康王在一起。可怜您因为她第一次怀孕封她做贵妃,因为她第二次怀孕让她做太后,结果两次都是骗您的。”

    “父皇,您地下有知,千万可别再给她骗了。”

    “父皇,我想好了,这个仇,我一定要亲手报。”

    絮絮叨叨半夜,景泰蓝一回头,叮叮当当早已爬上榻,头靠头睡着了。

    景泰蓝望着那两张喷红的小脸颊,无奈地笑笑——真是百无禁忌的叮叮当当,这样的床也敢睡。

    不过这对小祖宗有什么不敢做的?

    两个温软的小身体紧紧贴着他,似乎想要将他焐热,景泰蓝当真觉得暖和了些,笑了笑,伸手捏捏叮叮当当的脸。

    容叮叮挥手啪一下打开,容当当皱皱眉岿然不动。

    景泰蓝四面看看,终究觉得睡在这里不妥,爬下榻,想要将两个孩子抱下来,他自觉自己在一夕之间长大,却忘记说到底也不过是**岁的孩子,一手抱一个根本站不稳,身子向前一倾,不知道撞在床上什么地方,叮叮当当顺着床骨碌碌滚了出去,又撞在什么地方,随即景泰蓝听见“咔”的一响。

    这一声立即让刚才还睡得如小死猪的叮叮当当睁开眼睛——他们山上长大,极其熟悉这种声音,这是机关开启的声音。

    景泰蓝已经奔了过去——榻后原本就是九龙壁,此刻墙壁裂开,露出一个东西,他一眼看见,先是头皮一炸,随即飞奔去想挡住,以免叮叮当当看见受惊。

    不过那俩小家伙已经看见,跪在床上,叮叮咬着手指头道:“哇……骨密度真高。”当当皱眉,“窒息死?”

    景泰蓝大眼睛里漩涡转了转——告诫自己:精英教育,精英教育……

    屏风后是夹墙密道,密道里满满骨骼,刚才屏风一打开,就有一支白骨爪探了出来,景泰蓝才飞奔去挡。

    若在平日他也害怕,可如今叮叮当当在,他忽然就觉得自己应有无限勇气。

    此刻看见黑暗幽深密道里密密麻麻霜白一片,他禁不住发瘆,不过后头那两只胆子太大,又壮了他不少胆气。

    叮叮当当在武林世家长大,又不娇惯,这东西见得不少。他们年纪又小,谈不上害怕,好奇地爬下床去看。景泰蓝若有所思地站着,数了数人数,又看看位置,忽然道:“父皇的密卫原来每次是从这里出现的,也是在这里失踪的。他们竟然都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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