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青萍之末(4)-《我亲爱的法医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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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再见。”

    赵俊峰脚步微微一顿。

    她把手拢成了喇叭状:“保重身体,无论我走多远,去哪,您都是我师傅,我会回来看您的!”

    犹如电影长焦慢镜头回放,她永远记得那个黄昏里,赵俊峰缓缓转过身来的模样。

    就如同此刻。

    两个狱警一左一右架着他,老人艰难转身,那一瞬间她看见他的脸上浮出了久违的笑意,身上的颓废灰败之气一扫而空。

    就如同她二十二岁那年一样。

    彼此的赵俊峰也是笑着屈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轻点了一下,动作是那样意气风发,潇洒利落。

    他说:“余杭,加油,有困难找师傅,江城市里谁敢欺负你,让他来找我。”

    宋余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如今的身手不欺负别人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未等她再说什么,赵俊峰很快转身离去,挥手示意她别送了,背影消失在了校园里。

    有人说,十八岁是成人礼,可是宋余杭一直觉得,参加工作的这一年才是。

    那之后她遇到了许多挫折磨难,都咬牙扛过了,虽然没去找赵俊峰,可她始终记得他的那一句话,把一个二十二岁的成年人还当成是学生看,给了她莫大的温暖和慰藉。

    这一记就是许多年。

    直到现在,面对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刑警,赵俊峰再也说不出要关照她的话,也不能再抬起手像当年一样意气风发。

    他的眼底略有些怅然,又隐含了一丝期盼:“余杭,我起不来了,但是……你可以。”

    在他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宋余杭就忍不住了,头抵在玻璃上紧握成了拳。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人黯然摇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要想与黑暗搏斗,就必须深入黑暗里。”

    “这就是你和顶爷狼狈为奸的理由?!”宋余杭眼眶通红,咬着牙咆哮。

    赵俊峰浑身一颤,哆嗦着嘴唇,慢慢转过了头:“你不会明白的……不明白也好……回去吧……回去吧……别再来了……”

    宋余杭看着他的背影嘶吼:“我与黑暗搏斗,只因为我穿着警服,帽檐上扛着国徽,肩上担着正义,我若是与黑暗为伍,那与犯罪分子何异!”

    赵俊峰脚步一顿,没再说什么,戴着手铐,任由狱警扶着他走远了。

    那道铁门又在她的眼前关上了。

    宋余杭浑身脱力,坐在了椅子上,用手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抖动着。

    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赵俊峰说别再来了,竟然真的就是诀别。

    她回到了江城市的第二天,就接到了监狱的电话,他突发脑溢血,送医途中身亡。

    宋余杭手里的听筒滑落了下来,身子微微一晃,林厌一把扶稳了她。

    “余杭!”

    她回过神来看着爱人担忧的眼神,勉强笑了笑:“我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眼眶却红了。

    林厌点头:“走吧,我们开车去。”

    料理完赵俊峰的后事后,宋余杭从殡仪馆领回了他的骨灰盒,她刚走出大门,等候在旁边的老人就扑了过来,抢走了她手中的盒子。

    老人佝偻着背,头发全白了,又因为连日操劳没心情打理自己,一缕一缕地黏在了一起。她穿着一件脏脏的旧棉袄,踩着露脚后跟的棉鞋,步履蹒跚往外走。

    嘴里振振有词:“老赵……老赵啊……回家……回家了……”

    回江城市的路上,林厌开车。等红绿灯的间隙,宋余杭一直偏头看着街边的小卖部。

    那里停了一辆面包车在卸货,工人抬着一箱箱饮料,忙碌进出着。

    林厌往那边看去:“怎么了?”

    宋余杭:“想喝可乐了。”

    等回到家,她拧开可乐瓶子,喝了第一口,泪就涌了出来。

    林厌从身后抱住了她,把头搁在了她的肩膀上,收紧了手臂。

    ***

    赵俊峰病逝后,宋余杭每周去看师母一次,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某个周五,她正准备出发的时候,接到了社区的电话:老人老年痴呆,住院了。

    她急匆匆赶到省城的时候,师母已经不认识她了,拉着别的老大爷,一口一个“老赵,老赵,我给你包饺子吃”。

    疗养院工作人员埋怨:”老太太一个人在家,待又待不住,天天往外跑,还捡垃圾吃,社区实在没办法了,才送我们这儿来了,我说你们这些当儿女的都是怎么回事……”

    宋余杭红着眼:“我不是……”

    她声音小,工作人员没听清。

    “什么?”

    宋余杭嘴里振振有词,猛地回过了头来:“她没有儿女,早就死了,照顾好她,不管多少钱,我出。”

    工作人员被吓了一跳,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摸不着头脑:“神经病吧……”

    ***

    顶爷已被执行死刑,赵俊峰也已身亡,其余人等也都受到了处分,一切尘埃落定。

    唯独还有一件大事悬在宋母的心头上。

    那就是宋余杭的婚事。

    眼看着两个人都已经老大不小了,尤其是宋余杭,受伤的事也瞒着林厌没说,想起来就让人头大,虽说两个人现在感情稳定,但人老了总是会想的多些,她就这一个女儿,还是想看见她穿上婚纱的那天的。

    于是少不了旁敲侧击,隔三差五上门慰问,林厌不仅要承受老人每次来喂猪一样的物理攻击,还要承受她幽怨的眼神带来的魔法攻击,还不能反抗反驳,坐在那里如坐针毡,如履薄冰,如丧考妣。

    宋余杭就更不好过了,林厌早就打定主意,不婚加丁克,她求婚求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一直没松口。

    宋母见林厌那边说不通,对着自己孩子可没那么客气了,该打打该骂骂。

    林厌不止一次半夜起夜看见宋余杭在客厅里坐得端端正正聆听宋母的教诲。

    “你们到底什么时候结婚?!”

    宋余杭哭丧着脸:“妈,这你得去问厌厌啊!”

    “问了,每回都是再等等,你也不好好想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对,惹人家生气了,不然为什么都这么久了还不和你结婚?!”

    宋母的唾沫星子都快飞到了她脸上。

    宋余杭内牛满面,就差给人跪下了。

    “妈,这真不是我的原因……”

    “我不管,我也没几年活头了,有生之年就想看见你们结婚,和和美美的。”

    得。

    终极杀招出来了。

    一时之间,女默女泪。

    林厌连上厕所的心都没了。

    发展到最后,季景行也加入了催婚大军,还外加一个小唯,这战斗力刚刚的,宋林节节败退。

    林厌咬牙死撑:“你都还没二婚,有什么资格说我?”

    季景行面含春光:“谁说我不二婚了,我快了,现在就差你们了。”

    她们三人在客厅里说着话,大门打开了,一个中年男人拉着小唯站在了门口。

    宋林齐刷刷地转过了头去,他居然有季景行家的钥匙!

    宋母也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小梁,来了啊,快坐,快坐!”

    小唯挣脱掉他的手,背着书包,身上还带着雪粒子,扑进了妈妈怀里。

    “妈妈,梁叔叔陪我在楼下玩了会儿雪才上来的,他还给我买了滑雪板,说周末的时候带我们一起去雪场滑雪玩。”

    男人年纪比季景行还大几岁,看着很是憨厚老实,站在一旁拿着个滑雪板,冲她们笑了笑。

    “你们好,我叫梁实,之前在律所工作的时候,和景行是同事。”

    两个人面面相觑,眸中同时浮起:

    这也太快了吧。

    后来梁实去帮宋妈妈做饭,把老人赶出了厨房,自己系上了围裙煎炒烹炸。

    四个女人围着火炉磕瓜子。

    宋余杭才知道,原来梁实暗恋了她多年,自己也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和前妻有个儿子,已经上初中了,不怎么来往。

    也许正是因为有着相似的经历吧,在季景行最无助的那段日子,一边替小唯治病,一边还要工作赚钱养家,梁实不仅给了她很多单子,还帮着她照顾小唯,两个人慢慢走到了一起,如今婚期都快定下来了。

    话题最后,宋母和季景行齐刷刷地把期盼的目光投向了她们:“现在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林厌一阵头皮发麻,要不是小唯拉着她不让她走,简直就能夺路而逃。

    事情发展到最后,方辛段城也加入了催婚大军,好不容易四个人凑齐出来玩一次,张口闭口都是结婚,尤其是段城,搂着方辛的肩膀说的眉飞色舞。

    “林姐你看啊,你和宋队都死里逃生这么多回了,再不结婚天理难容啊。”

    “虽说国内不承认同性婚姻,但是也给彼此一个仪式感嘛。”

    “我和方辛都已经见过父母了,铛铛铛,订婚戒指都戴了。”

    段城拉起自己女朋友的手晃了晃,白金戒指险些闪瞎宋林的狗眼。

    林厌唇角抽了抽,想拿针线把他的嘴缝上。

    段城继续吧啦吧啦:“要我说,宋队也太苦了,你是不知道,你不在的那段日子,她天天苦着个脸,以泪洗面,还跑到看守所里去……”

    得。

    这下不等林厌动手,宋余杭已经扑了过去。

    “西餐都堵不住你的嘴!”

    段城接过她扔过来的餐前面包,乐呵呵嚼了起来,还不忘给女朋友嘴里也喂了一勺沙拉。

    饭毕,一行人往回走。

    宋余杭因为买单的缘故和段城落在后面,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宋队,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对付林姐这样的女人必须出其不意才是。”

    宋余杭把卡抽回来:“什么意思?”

    段城往四周看了看,见林厌不在,这才冲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附耳过来。

    宋余杭听他说完,面红耳赤:“这能行吗?”

    段城挤眉弄眼:“行不行试试不就知道了。”

    宋余杭:“……你们年轻人花样真多。”

    段城:“嗐,漫画看的多罢了,这叫学以致用。”

    ***

    那一晚也不知道林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反正等段城方辛再一次见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是七天后了。

    宋余杭满脸喜气洋洋:“我们先飞去加拿大注册结婚,然后在塞班举行婚礼顺便度蜜月,你们也抓紧时间办签证啊,到时候一起海岛游。”

    林厌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地又打了一个呵欠,懒懒抬了下眼皮。

    “记得来。”

    据说后来小宋晏和林喜长到四五岁正是调皮的时候,从衣柜里某个抽屉深处翻出了一大堆神秘玩具,包括手铐、眼罩、皮鞭、口球、羽毛棒等等,还拿到幼儿园去和小朋友们玩起了过家家游戏,被匆匆赶到的宋林二人逮回了家,好一顿妻妻混合双打。

    那一晚的战况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不过,那却也是后话了。

    当务之急还是结婚这件人生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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