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九十三章-《衡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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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倒真成了清君侧。

    帝王一阵一阵地咳,如同停不下来了一般,不知是在咳邕王的不堪一击,还是在咳他的部署周密。这几句说起来轻巧,然而他一身血迹也说明了这片刻功夫得来的没那么容易。

    在咳声中隐约听见外面邕王的声音,竟在喊冤枉,喊着要面圣,但最终这些声音都离远了。

    帝王悲愤交加,被那一声一声的叫唤弄得气血上涌,待终于停下咳嗽,已是气力不支,隔着垂帐看着那跪着的三人:“你们思虑足够周全,竟然还带了个人来,是知道朕的江山无人可传了。”

    一直没有做声的李砚忽的抬起头,朝帐中看去,那道垂帐被揭开,他终于看见了圣人面貌,发髻花白,面貌不至于苍老,却已是憔悴不堪,一双眼也露了浑浊之态。

    “报上名来。”

    李砚下意识看向身旁,伏廷看了他一眼,他似清醒了,振作了精神,也压下了翻涌的心绪,垂眼回:“光王之子,李砚。”

    “光王之子,这么说你的瘟疫已好了。”帝王早已猜到,被伏廷带来的,还能有谁?无非就是他几次三番也除不去的光王之子。

    瘟疫?皆不是省油的灯!

    他浑浊的目光转到崔明度身上:“看来崔氏也是要支持这位做储君了。”

    崔明度伏地再拜:“崔氏追随陛下多年,更明白陛下一心所念只在皇权,若非思及传承,陛下也不会挑中邕王。但邕王大逆不道,只会害及陛下一心维护的皇权,他日还会叫生民涂炭。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摒弃前嫌,为皇权着想到底,挑选更适合的人选。”

    猝然一声脆响,帝王拿了案前香炉就砸了过来,铜制的炉鼎一直滚落李砚身前,香灰翻落,从他衣摆前拖出去很远的一道。

    直至此时,帝王才彻底震怒:“你有什么资格?”

    李砚垂着头,衣袖里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没有资格。”

    “那你又凭何做储君?”

    “只因邕王更无资格。”

    帝王撑在床榻上,剧烈喘息。

    他大半生都为皇权而搏,为此不惜代价地铲除藩王势力,不惜遏制边疆都护府,宁愿北地继续穷困潦倒;也为了皇权,觉得长子平庸,易被操纵,难当大任,唯有幺子心智似他,便一心栽培,打算废长立幼。

    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皇权,可到头来苦心孤诣一场,弄得宗亲零落,众叛亲离,却是为他人铺了路。

    为皇权着想到底,到头来,终究还是为了皇权。

    想到此处,不知是该喜该悲,竟然突兀地大笑起来。

    这是他的报应,一定是他的报应!

    直至笑声停下,伏廷仍然端正地跪着:“臣自知有罪,不求脱罪,但求陛下准我擒住突厥主谋,按照他们的计划,突厥近来必有动作。”

    话音刚落,殿门外已出现一名近卫,小声禀告:“大都护,罗将军从边境传讯过来,突厥有异动。”

    帝王枯坐帐中,如同入定,事到如今,听了他这番话,竟反倒是平静下来了:“朕依旧要靠爱卿保家卫国啊。”

    崔明度忽又再拜:“请陛下定夺。”

    天气阴沉,风冷刺骨。

    都护府外,忽而来了一队人马,皆是行色匆匆,无比焦急。

    秋霜小跑进了主屋,迅速拿了披风给栖迟披上,又用棉衣将占儿包裹得严严实实,送入她怀中:“家主,快,大都护派遣的人来了,要家主马上出发!”

    栖迟伸手抱住占儿,心里沉到了底,沉默地坐了一瞬,起身出屋。

    到了廊上,曹玉林已经迎上来,对上她视线,低低说:“嫂嫂,请随我走,让秋霜随别人走。”

    栖迟不知是以何种心情随她出的门,一路脚步不停,心里全然是空的。

    府门外已安排好马车,原本围着都护府的大队兵马已经全都护卫在马车两旁。

    栖迟抱着占儿坐进去时,看见曹玉林亲自坐在了驾车的位置。

    “嫂嫂放心,倘若被官员堵截,我会按照三哥交代的去说,这批人马是早就安排好的,不管嫂嫂今后到哪里,他们的任务都是保护你与占儿。”

    说话间已策马出去,直奔城门。

    占儿在车里依旧不安分地想走动,被栖迟按住了。

    听着动静,外面还有其他人在领队,便是回来报信的那队人。她的心思转了回来,想起秋霜的话,一手掀开门帘,小声问了句:“据说是他特地派人回来通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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