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火凤-《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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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统领带着一千护卫奔驰向前,他并不是蠢货,武将世家出身自然也懂行兵之道,在进谷之前,特地自己先纵上崖察看,崖上空荡荡一无所有,顿时放心,一路行了下来,手一挥,道:“开路!”
一千护卫得令,奔驰向前,邱统领冷笑看着后方停住不动远远退开的天盛队伍,心想等下过去,可得好好讥笑那个小白脸一回。
忽听几声“哎哟”大叫,伴随枯枝断裂声响,跑在最前面的一队护卫,突然不见了。
众人都一愣,随即发现前方看似堆满乱草的平地,其实早已被人挖了好大一个坑,在上面浅浅铺了枯枝断草而已,护卫们疾驰而去,顿时落入坑中,而后面的护卫收势不及,纷纷也撞了进去,坑内顿时哎哟啊呀的嚷成一片。
这陷阱也没什么稀奇,兵家常见手段,只是用在此处,颇有点剑走偏锋的味道,本来这种山势,一般都是崖顶埋伏以滚石相击,对方却偏偏独辟蹊径,崖顶什么都没有,问题出在地下,已经察看过崖顶失去戒心的人们,很容易便上了当。
此时坑内连人带马栽了十几骑,坑却不深,也没有栽尖刺暗桩以伤人,栽进坑里的护卫们都在艰难的向外爬,有的还试图牵出自己的坐骑,邱统领铁青着脸色,喝道:“快点把人拉出来,弓箭手准备!”
他这边话音刚落,山崖某处也有人冷声喝道:“放!”
这一声利落干脆,一个尾音还在空气中震动,四面便突起呼啸之声,呼啸声里,半崖之上一处隐秘的藤蔓一掀,竟然是个山洞,几个男子站在洞口,拉弓俯射,弓上长箭燃起熊熊烈火,竟然是火箭,刹时间火光连闪如漫天降落深红流星之雨,唰的一下直奔那个陷入护卫和马匹的大坑!
这下更是猝不及防,火箭射落,瞬间坑内连人带马都着了火,人固然“嗷”的一声便狂奔而起,四面护卫纷纷散开,马更是受惊,狂嘶扬蹄,一窜便窜上了不太高的陷阱,带着一身的火撞入后方的护卫群,动物都怕火,千余护卫的马顿时都受了惊,骚动乱跳,偏偏谷口狭窄,此时都挤在一起,马匹们火星四溅溅得到处都是,所有的马都陷入疯狂状态,拼命向四面八方乱蹦,有的将自己的主人掀落,有的互相踩踏,有的回头乱跑,护卫们连连吆喝控制不住,一不小心被撞落还给踩得半死,一时人喊马嘶惨叫求救乱成一片,谷口顿时成了一锅沸腾的带着血色的粥。
邱统领急得两眼冒火,跳上山石连连发令想要整束队伍,然而此时人人自顾不暇,谁还能听他的号令?喊破了嗓子,也不过是淹没在沸腾的喧嚣里。
和他的暴躁上火相比,对方却显得镇定冷静训练有素,一群山匪,比正规军更像正规军,随着半崖又一声冷喝:“射!”箭雨再下,这回不再是火箭,而是短弩,一弓五箭,强劲有力的短弩,出箭如暴风,随着崖上那人“左前!右后!西向!”的不断指挥,一阵阵毫不犹豫的射向一千护卫之中,那出令之人,眼光极精准,指挥极有效,他所指令的方向,或是护卫们最混乱的地方,或是马匹们刚刚冲向的地方,或是已经快要安定下来护卫们正准备退向的地方,左拦右截,生生用自己指挥的箭雨,便将散乱的护卫射死大半,还将剩下的护卫和马,渐渐逼得挤在一起。
邱统领此时也看出不对,很明显,对方是个厉害人物,这是要把剩下的护卫逼在一处,然后一次性射死,一千精锐护卫如果在山匪手下全军覆没,自己将有不测之祸!
他此时心中终于一阵懊悔——他原本是知道滕山有山匪的,而且知道这里的山匪特别彪悍而凶猛,势力也不小,是早年天盛在战场上失散的逃兵,据说专爱打劫西凉官府的路过队伍,他仗恃着自己精锐的一千护卫,又觉得出身御林军的百炼强兵,怎么会敌不过一群堕落成山匪的散兵游勇?有心要给这些人一点颜色看看,还想在天盛使节队伍前振西凉军威,如果能让天盛使节队伍在山匪打劫后狼狈逃窜,由自己去解救那就更好了,看那个徒有盛名的小白脸还得意什么!不想那小白脸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能预见到危险驻马不前,逼得自己遭受了这一场灾劫!
想起城府森严的摄政王,想起他临行前对自己的嘱咐,邱统领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战,终于觉得,有些人和事,真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久居天子脚下,因为一身好武功受尽恩宠,如今竟然真要因为这区区山匪,便付诸流水了。
这么一想心中一恶,便起了拼命之心,大喝一声直奔山崖之上,竟然要以下而上,去袭击那个令行禁止的敌首。
忽听极短促的一声,“杀马!”
这一声也是令行禁止,声音刚落,利箭穿透空气呼啸而至,却是从身后而来,那方向连他也笼罩在内,邱统领大惊之下,再也顾不得身份,一个懒驴打滚险险避开,只觉得风声呼一下从自己头顶掠过,直奔自己的护卫而去,他瞪大眼看着那些箭,忽然感觉头皮凉凉的,一摸,几缕带血的头发悠悠落地。
被惊马和上方箭雨逼得挤在谷口的护卫们,发觉后方又有箭雨袭至,大惊之下都以为必死无疑,闭着眼呆住了不敢动,只觉得身侧风声呼呼,凉气渗体,随即便听一阵马儿惨嘶,再睁开眼时发现所有的马都已经被射死。
惊马都被射死,原本拥挤混乱不堪的谷口顿时空旷了一些,西凉护卫们正愣在那里,忽然又听见一声不由质疑的低喝:“上崖!”
护卫们怔在那里,一些反应快的瞬间就明白过来——对方的箭从崖上射下,崖身本身就是死角,只要自己贴上崖,谁也射不着,顿时一边暗骂自己怎么这么笨想不到,一边飞快的踩着马尸纷纷窜上崖,个个都发挥了自己有生以来的最好的轻功。
这边护卫们一贴上崖,半崖上也就停止了射箭,对方似乎也发现了新的敌人不好惹,当机立断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呼哨,大概是撤退的意思。
呼哨未毕,马蹄踏踏声响,一骑飞驰而来,马上骑士衣衫简素,双眸濛濛如秋水,却是凤知微到了。
她似乎很关心西凉这边的损伤,竟然单骑先至,看见谷口混乱情况,驻马而立,目光似笑非笑向邱统领一转,邱统领顿时羞愤欲死。
他看着凤知微背影,目光向后方掠了掠,刚才是凤知微命人给他解围,她手下的射手,让邱统领也不由为之心惊——那些人和马混杂在一起,想射马就只射马,人居然一个也没伤。
眼看着凤知微竟然单骑往谷口而去,他张了张嘴,有心告诉她对方可能有高手,注意安全,可是看着凤知微那悠然背影,心底突然泛上一阵恨恶——这个魏知,如此卑鄙!明明可以提醒他却不说,生生看着他出洋相,等到他惨败无法交代了才来做好人,既如此,让他自己蹈险去!
此时他也记不得,若不是凤知微刚才及时命人射马并指点,他一千护卫只怕便要全军覆没此地,他也难免重罪。
心地卑鄙阴私的人,向来只记仇,不记恩。
凤知微拨马前行,对劫后余生的西凉护卫们笑道:“兄弟们受惊了——”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突然身侧崖壁上藤蔓掀起,扑出一条人影,风声一响,护卫们只觉得眼前一花,隐约听得魏侯“啊”的一声,再睁开眼看时,已经没了人影。
众人齐齐抬头,便见山崖之上一人流星弹丸般身影一闪消失不见,似乎手里还抓着一个人。与此同时山上扔下来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拿黄金千两,武器三车,来换人!”
众人大哗。
“天盛使节被山匪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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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盛使节魏侯爷被山匪抓去,导致西凉和天盛队伍大惊失色,没头苍蝇般聚在一起商议救人,灰头土脸的邱统领重振精神,表示要想救下魏大人非他莫属,并趾高气昂的拉了一批西凉官员去商讨“作战救人计划”,天盛这边两位副使要去听,并表示是不是按山匪的要求先送上赎金以保全人质,被邱统领不客气的以“军事机密不宜泄露他国”为名推了出来,两位副使面面相觑,一边生着闷气一边也在疑惑——一向和魏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顾大人,这次怎么没在他身边?有顾大人在,魏侯怎么会给人掳去?
顾大人似乎也有点焦急的样子——只是有点而已,凤知微被掳消息传来,他毫无起伏的“啊”了一声,要不是众人知道这位说话从来都这个样子,只怕都要从这语气里怀疑他老人家根本就不惊讶,顾少爷“啊”过之后,抓起自家小丫头扛在肩上,道:“我去救。”,随即便不见了,众人遥望着他的背影,张大嘴,心想顾大人你知道去哪救?
这边纷纷扰扰各自心思,那边凤知微在人家胳膊弯下,那人用一截衣袖蒙住了她的眼,她也不介意,陶醉的迎着风,风声呼呼里悠然的想,这西凉虽然湿热,山顶上还是挺舒服啊,这季节也甚好啊,很久没有上山踏青了,如今可算享受一遭。
她姿态太悠然,表情太享受,夹着她满山跑的人低头看看,很有些郁闷。
一路越跑越远,山路曲折,这人似乎不想给凤知微认得路,也不想有人追上来,在大山里乱转了好一阵,最后沿着一条幽深曲折的道转了几个弯,霍然眼前一亮,便见阔大的山坳里矗立着粗犷而结实的山寨门楼,塔楼瞭望台箭楼一应齐全,从门楼后层层叠叠虽然粗糙却很有章法的建筑来看,居然还颇有规模。
山坳前的平地上,有一群少年正在练武,俱都精赤着上身,在初秋的风中精神奕奕的出拳踢腿,嘿哈之声不绝,看见那人夹着凤知微过来,也没人随随便便停下,倒是带领那群少年练武的一个男子,收势垂手,笑道:“寨主回来了?什么人竟然要您亲自出手?”
夹着凤知微的那人随意点点头,也不说话,凤知微在人家腋下好奇的偏头,一路穿越人群,用行家的眼光打量那群练武的少年,不停的评点:“……嗯,很有章法……嗯,下盘功夫挺扎实……咦,你们为什么对下盘特别注意……哦,这种练法去做骑兵是好的,做山匪嘛……咳咳……”
“住嘴!”一声冷喝,上头那寨主终于忍无可忍,四面专心练武的少年从来没见过这么无聊自若的俘虏,都忘记了规矩扭头看过来,一边吃吃的笑,被那寨主瞪了一眼,赶紧回头再练。
那寨主低头看了凤知微一眼,有点心烦,他今天原本只是听说有群官兵会经过,顺手打劫一下,不想官兵一如往常很好打劫,官兵之后来援救的人却有些出乎意料,好容易出了个会单骑上阵的冤大头,以为抓了来能捞一把,不想冤大头看起来似乎也并不冤大头,他直觉的有些隐隐不安,怕黄金武器没捞着,可不要把自己的这点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给赔了去。
他这边烦恼,那边凤知微也在沉思,这群人操练武功的路数,还真像是天盛军伍的风格,但是又有些区别,难道……
她被那寨主夹着一路进寨,一路上无数人向那寨主打招呼,那人都不过随随便便点点头,似乎很有威望。
那人进了寨子,便将凤知微一抛,抛给一个赶过来的汉子,道:“按以前那些俘虏处理,看紧点!”想了想又道:“大米饭管饱!”
他抛完人就走,接下来的事自有属下接替,向来不用他操心,一边走一边接过一只槟榔漫不经心的嚼,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四面的人表情很有些怪异,而自己有心事的时候都会嚼槟榔,似乎没什么可怪异的,顿时警觉,正要回身看看那个人质,忽然发现有一个人悠然走在他身侧,认认真真斯斯文文的问:“这是槟榔吗?第一次见呢,在下听说槟榔嚼多了牙齿会发黑,阁下这一口白牙是怎么保持的?可否教我?”
那寨主望了这人一眼,突然将手中槟榔一抛,槟榔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褐色弧线,不知落在何处梆的一声,与此同时四面原本怔住的人也动了,各自纷纷拔刀,身形闪动间已经将说话的凤知微包围住。
凤知微四面看看,笑道:“诸位就是这么对待远方来客的?”
那寨主回过头来,此时凤知微才看清他,居然也是个少年,十七八年纪,清俊面容还带几分青涩之气,一双眉毛极英秀,像书法名家凝神激扬一笔,逸兴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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