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样爱过-《凰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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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曼春望着她,凄凉的笑起来,直直的昂着脖子,毫不犹豫的道:“是。”

    所有的异常,宁弈发生变化的时间,暗中指向的关联事件,令这个常伴宁弈身侧的聪明女子,猜出了一切。

    深陷情爱的女子,有通神般的敏锐。

    凤知微眼底闪过一丝疼痛之色,道:“你何苦?”

    如果想对她动手未必有事,但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还要说出来,那下场只有一个。

    这曼春是极聪明极敏锐的女子,为何……

    曼春古怪的笑了笑,伏在地下,低低道:“总要有人,替他说出他不想说的那些事的。”

    凤知微震了震。

    “魏尚书,魏侯爷。”曼春笑意凉凉,月下海棠般摇曳着,“你玉堂金马,名动天下,你享誉朝野,百姓爱戴,你是真正的人上之人,以女子之身搅动风云,倾了天下也倾了殿下的心,但是,你自己,却没有心。”

    凤知微的手指,微凉的搁在衣服上,衣服是薄薄的丝帛,滑而凉,她的手却比这衣服还要凉几分,春夜的风从窗棂缝隙里透进,她衣衫不整应该觉得冷,她却忘记了将衣服继续穿上。

    “你和他几乎每日相见,朝夕相处,你和他共历风雨,一起经历这朝野波谲云诡,你比任何人都应该明白他的苦他的难,应该明白这四面是敌的危境里想做星点小事都要付出偌大力气,应该能猜到他为你做过多少,但是你就是不明白——你是真的想不到,还是根本不愿去想?”

    “明白人装糊涂,比糊涂人真糊涂更可恶。”曼春冷笑,手撑在背后,“你不心疼他的苦,我心疼,我心疼到忍无可忍,我心疼到今夜当我看见你我突然就明白了一切,有些事他永远不会说,那么我来说,你想装糊涂我也不依,总要你将今日事记得清清楚楚,永生不能忘记,总要你每次心狠时便得想起今夜想起我,想起世上曾有一个人如此求过你——爱他,或者放开他。”

    她声音越说越低,凤知微突然惊风般一跃而起,劈手便去抓她的肩。

    她的手落在曼春肩上,力道未发,曼春突然向前一倒,栽在了她的怀里。

    凤知微慢慢低头。

    曼春的后心。

    一柄晶光闪亮的匕首,开在一片烂漫的鲜红中,刺眼的闪烁在她的视野里。

    曼春的身子,本就半掩在浴桶后,她最后一个动作,是将匕首送进了自己的后心。

    总要你每次心狠时便得想起今夜想起我,想起世上曾有一个人如此求过你——爱他,或者放开他。

    她用自己永远结束在今夜的生命,来让凤知微不得不记住她。

    不是记住她,而是记住她为所爱所心疼的那个人所做的最后祈求。

    鲜血汩汩而出,在地面迤逦成浓厚的血泊,凤知微在那片血影中痴痴出神,轻轻道:“你何苦。”

    她第二次说这句话,语声苍凉。

    “走近你……揭穿你的身份……我本就要死。”曼春挣扎出一抹惨淡的笑意,“我不想……死在他手里……死……要死得值得点。”

    她的身体,在凤知微手中,一寸寸的冷下去,像这月光,一寸寸退避了室内的黑暗。

    她一生里最后一句话是:

    “如果你最终不能爱。”

    “请告诉他曾有一个人这样爱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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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凤知微揽着怀里冰冷下去的身体,怔怔在黑暗中,一瞬间心中一片空茫,不知其所以,不知其所归。

    一榻锦绣华衣,凌乱的堆放身前,她却只是怔着,在一怀震撼与翻覆里,汹涌澎湃,灼热森凉,忘记衣衫不整,外衫至今都没穿上。

    门前有轻微的响动,她才霍然醒觉,身子一旋手臂一扬,浅银色绉纱披风在橘黄微光中漾出一片迷离如星光的色彩,再悠悠罩落肩头。

    门口站着宁弈。

    听见响动的他推门而来,便见银光如月色铺开,月色里玉瓶般玲珑的身形一闪,隐约可见鹅黄娇嫩间肌肤皎洁也如无数月色,那般夺人眼目的横成丝纵成网,竟勒得人呼吸也一紧。

    一紧之后便闻见了浓重的血腥气。

    心中一颤,绮念顿消,他快步过来,急声问:“你受伤了?”

    然而瞬间他便停了脚步,看见了地下的曼春,眼光一闪。

    凤知微慢慢抬起眼看他,淡淡道:“自尽了。”

    宁弈默然看着那具尸体,半晌道:“她很聪明。”

    凤知微心头泛起微微的凉,知道曼春确实很聪明——今夜传了她来侍候她,本就是死路。

    宁弈或许想要试探下这个“侍妾”的心地,或许觉得她太聪明知道太多,或许……还有些别的想法,他不过轻轻下了一个命令,那美人便决然的来,明知结局而决然的死,死前还为他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这世间有多少人无缘无故的恨,就有多少人无怨无尤的爱。

    半掩着披风,凤知微将外衫穿好,面前横亘着一具尸体,谁也没了旖旎的情致,凤知微直到穿好衣服才发现,宁弈也换了衣服,杏色长袍端雅清逸,别有一番淡月云疏的气质。

    两人这般站在一起,虽然戴着别人的脸,却仅仅风神,也令人觉得和谐而相配。

    凤知微突然一伸手,掀了宁弈面具,仔细的看了看他的脸。

    宁弈给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有点诧异,摸了摸自己脸,挑眉道:“长花了?”

    凤知微认真看了半晌,点点头道:“长了个花疙瘩。”不理啼笑皆非的宁弈,给他戴回面具,想了想道:“这事儿危险,你亲王之尊,还是不要亲涉险地的好,你看谁信得过,和我一起去就是。”

    “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宁弈一笑,“这世上除了我,没人可以和你假扮夫妻。”

    他像一个体贴温柔的丈夫般,将凤知微扶出门去。

    淡淡血腥气被风卷散。

    远处更鼓敲起,击破夜的迷离和沉凉。

    二更过半。

    二皇子的夜宴,三更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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