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祈愿九州同(5)-《夜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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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骛清到北平第二日,何家九爷派了帖子去平津两地的老宅子。

    那些个隐居在天津和北平的大小军阀和脱了军装的将军们,多在平津两地投资实业,有煤矿、银行等产业,收了九爷的帖子,总要给几分薄面,着家中小厮回了口信,必会捧场。

    何未陪九叔先至,她推着木轮椅,沿走廊往内去。

    “从北京改名到北平,这泰丰楼倒是从未变过。”何知卿道。

    何未轻“嗯”了声,在轮轴转动的微微声响里,和身旁的客人们擦身而过。

    今日泰丰楼包了场,往来行走的人虽大多未着戎装,从脚下长靴,到皮鞋踩踏地板的步伐,都能辨出是昔日各省军阀的旧部。男人们三两聚在一处,轻声讨论长城以北的战况,何未听得不甚分明,时不时有“察哈尔”、“多伦”和“保定”冒出来。

    “保定那边投诚不少人了,”有人说,“只有红军那一支坚持不退。”

    “日本人重兵逼近,南京下令围剿,”另一个轻声道,“不投诚,等着死吗?”

    “九爷,”泰丰楼老板遥见何未和何知卿出现,迎上来,对着何未打了个礼,“二小姐。”

    “今日没疏漏吧?”何知卿问。

    “九爷吩咐了,可不能有疏漏,”老板低声道,“单隔出来的包间儿,在大厅东面,今日大吉的方位,祝九爷促成好事。”

    因老板亲自引路,交头接耳的男人们略顿住,留意到这两位没带小厮、丫鬟的人。其中有听闻何家九爷腿脚不便的,猜到这是今日做东的主人家,率先点头招呼:“九爷。”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九爷”,淹没了方才对同盟军的私下议论。

    照老惯例,宴客的地方被屏风连成墙,隔开了。

    这一回散客多,隔了四个方位,端着菜往来穿梭的人,进出四方包房。而只有东面那处,备了戏班子。而今年轻人追捧影院和舞厅,老辈儿的还是以戏曲为正统。

    宴客老人,没个戏班子,就是主人家不懂规矩了。

    何未推着轮椅上的九叔绕过屏风,停步在白漆架子旁,上头被老板提前摆满了木槿、蛇目菊、龙胆和兰花。离屏风最近的圆桌上,有位穿着青绸薄丝的中年人,正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他一抬头见是何知卿,冷淡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暖意:“九哥来迟了。”

    何知卿一摆手:“出门前喝药,耽搁了。”

    他拉何未的手腕,把她引到轮椅跟前:“这些个,都是在天津租界久居的前辈,不常露面的,”说完,为大家引荐,“这便是我的二侄女。”

    另一位穿着棕色长袍、两鬓雪白的老者笑:“何二的女儿。”

    “就是了,就是她。”何知卿道。

    何未正式接掌航运,手握运输大权,已在军阀混战后期。

    她和二叔、九叔并非一代人,与他们相熟的都是老派阵营的人,她身为晚辈,被引荐过,就该斟茶敬酒。何未在九叔的目光暗示下,持酒壶,为圆桌旁碗筷旁的一个个夜光杯里,倾倒酒液。倒满第三杯时,屏风后,有细微的人声交谈。

    她手微停住一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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