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夜阑观山海(2)-《夜阑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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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轻点头,把戒指慢慢套上他的无名指。

    满座宾客立身鼓掌,谢骛清给了她一个拥抱。

    何未也抱住他,闭着眼,想到二叔走时,一直反复念叨着,对不住谢少将军,对不住谢家,竟没有在谢骛清下落不明前成全了他们……

    何未的眼泪顺着他衬衫的领口往下掉,努力闭着眼,都压不回去。

    隔着一扇玻璃门,外边是往来的各地旅人,各国公使,还有躲避刺杀的落难人。因已入夜,外头对舞厅的关注愈发高,邓元初审时度势,让乐队开始演奏,舞厅的灯打开。旋转的怪诞光圈里,军人们互相笑着,退出舞池范围,今日女客太少了。

    “郑三小姐,赏个脸?”邓元初绅士地对郑骋昔伸出手,固有的微笑在眼底,“舞池里只有一个,侍应生传出去怕被人误会。”

    “陪邓小公子跳一曲,倒没什么,”郑骋昔笑着道,“只是该新人先下舞池。”

    谢骛清把军装外衣脱了,给林骁。

    何未把手递给他,和他划入舞池。

    “当初在利顺德,你就跳得很好。”他说。

    “你注意到了?”

    “没有注意到,怎么会给你们连弹三遍哈巴涅拉?”

    谢骛清搂着她,绕到舞池当中。四周宾客见过谢骛清策马疾驰,见过他浴血奋战,冲于人前,却鲜少有人见过他跳西洋交谊舞。

    他让乐队奏起哈巴涅拉,扶何未的腰,跳了开场一曲。

    何未靠着他的肩头,想象,如今已是太平盛世。他们或许已面容苍老,头发花白。走出这个六国饭店,东交民巷的两旁路口再没有铁栅栏,阻拦着国人。大街上,叮当车一辆辆,川流不息……西北不再怕大旱,粮食丰产,中原不再有新军阀混战,树木茂盛,没有任何一丛枯枝上挂着烧焦的士兵尸体。

    何未摸到他腰后挂着的□□套,被谢骛清兜住腰,向后仰去。她再直身,迎上他背对着灯光的脸,还有那双漆黑的眼。

    “没想到,谢教员探戈跳得如此好。”

    “在欧洲学的,”他耳语,“本以为用处不大。”

    “我在南洋学的,”她说,“跟着哥哥,和那些外交官太太们一起学的。”

    谢骛清意外沉默,恰好一曲结束。

    郑渡派人临时电话,邀请了不少名媛小姐参加保定同学会的舞会。

    灯影里,一对新人很快消失无踪。

    他们让轿车停在新街口南大街,难得于夜色里,沿大街往胡同口走。

    何未想挽他的手臂,被谢骛清先一步拉住手,在身后警卫和轿车司机的注视下,拉着她这个穿着高跟鞋和长裙的富贵小姐,拐进了无灯照明的胡同。

    借着月光,谢骛清为她用脚踢开碎石子,和提着一桶井水的年轻小伙子错身而过:“你猜这条路能不能到百花深处?”

    她打量四处:“说不准的。”

    深夜走在陌生的小胡同,时不时路过敞开的老旧木门,被灯照到了,何未竟有种做贼的心虚感。此处一个院子连着院子,邻居们都是老相识,深夜难得有陌生人出现,还是一对手拉手的男女……她瞥谢骛清的军靴和军裤,只怕他被人当成东北军的新军阀,吓到住在院子里的老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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